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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上的牡丹

宫卿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宫夫人当即喜滋滋地对女儿会心一笑。宫卿微微低头,心里却不停地闪过另一个人的影子。宫锦澜看了看夫人,道:“太子尚未大婚,明年选妃。”宫夫人一听险些跳起来,“我可不想让卿儿去做什么太子妃。将来他登基为帝,后宫无数女人。我可不想卿儿与人共用一个夫君,那怕是皇帝。”

主角:宫卿慕沉弘   更新:2023-04-11 16:5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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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宫卿慕沉弘的其他类型小说《心上的牡丹》,由网络作家“宫卿”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宫夫人当即喜滋滋地对女儿会心一笑。宫卿微微低头,心里却不停地闪过另一个人的影子。宫锦澜看了看夫人,道:“太子尚未大婚,明年选妃。”宫夫人一听险些跳起来,“我可不想让卿儿去做什么太子妃。将来他登基为帝,后宫无数女人。我可不想卿儿与人共用一个夫君,那怕是皇帝。”

《心上的牡丹》精彩片段

宫夫人当即喜滋滋地对女儿会心一笑。


宫卿微微低头,心里却不停地闪过另一个人的影子。


宫锦澜看了看夫人,道:“太子尚未大婚,明年选妃。”


宫夫人一听险些跳起来,“我可不想让卿儿去做什么太子妃。将来他登基为帝,后宫无数女人。我可不想卿儿与人共用一个夫君,那怕是皇帝。”


向太妃是宫夫人的姑母,那些皇家尊荣背地里的血泪她可是一清二楚。所以自小她便是个聪明务实的女人,知道什么样的幸福才是最实际的。再说,女儿的出身已经无需利用夫家的权势来攀龙附凤,她可不想女儿去献身宫斗。


男人通常和女人的想法不同。宫锦澜默默地在心里说了一句妇人之见,闭目养神。


宫夫人拿起扇子噗嗤噗嗤猛扇,这会儿心里又暗自庆幸女儿今日打扮的极是素淡,但再一想,女儿长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蛋,就算穿得再素淡,也是艳光四射,可千万别叫皇后惦记上了。


宫夫人的情绪就在这半喜半忧中来回翻滚,直到轿子停在了惠和苑东门,这里是官员和家眷的专属入口。


宫夫人一下轿子就踮着脚尖朝正门瞧去,那是进士们的入口。


宫卿也看了过去,隔得太远,只瞧见惠和苑门口一片红艳艳的红,简直就是一片火海。新科进士们身着宣文帝赏赐的大红色宫袍,手捧名帖,正依次有序地排着队进苑,各个俯首弯腰。她忍不住噗的一声就乐了:“好像一队锅里的大虾。”


宫锦澜忙喝住女儿的玩笑,“进了宫,少说话。”话刚说完,眼角便瞥见几个人走了过来,为首的一人蟒袍玉带,正是睿王殿下。


宫锦澜忙携夫人见礼,宫卿也随之道了个万福。


慕昭律扫了一眼低头的少女。


衣饰素净清雅,刘海盖住了眉,眉心的一点绿梅,和项圈上的绿蕊梅花上下呼应,好似风吹起了一朵,落在了眉心上,肌肤竟比项圈下的羊脂白玉更加莹洁,真是让人......


宫卿虽未抬眸,却感应到一道的犀利目光落在自己脸颊之上,她越发低垂眼帘,避开他的凝睇。


“王爷请。”宫锦澜弯腰请他先行。


慕昭律扫了一眼那群弯腰递名贴的进士,唇角似笑非笑地一勾,先走了。


宫夫人目送着这位朝中最神秘莫测的权贵,心里哼了一声:“傲什么傲,不就是圣上的亲侄么。”


苑内张灯结彩,火树银花,一派盛世繁华景象。


夜宴设在湖边临水的平台上,女眷另外成席,隔着一道珠帘,可看得见外头的景致,新人们的样貌,也大致看的清楚。


命妇们由宫娥安排入座,宫夫人身份高贵,坐在皇后下首的第二席,宫卿仪态娴雅地坐在母亲下首。


透过珠帘,临着湖水的平台上,真正是姹紫嫣红一片,朝中三品以上官员皆为紫色官袍,新晋进士们则是红袍,圆顶纱翅帽,上簪宫花。这身行头是宣文帝的赏赐。


年轻书生倒也罢了,顶多喜庆的像个新郎官。那些年老的进士们,鸡皮鹤发,满面褶子,这般打扮,真是.......但不管怎么说,大红大紫就对了,入仕为官可不就图着这些前程。


宫夫人顾盼生辉,和相熟的夫人们小姐们互道寒暄,左右逢源。


宫卿面前则比较冷场。原本她也是有很多闺蜜的,但自打她越长越美,两年前又得了个京城第一美人的名号之后,闺蜜们纷纷离她远去。谁都不想和她在一起,被比成歪瓜裂枣。


木秀于林的道理,她最是明白,是以年岁越长便越低调,今晚的琼林宴,她挑了一条最素淡的裙子,入席之后便安安静静地坐在宫夫人身侧。


过了片刻,皇帝的仪仗出现在水榭前。


众人离座跪拜,皇帝皇后分别落座之后,众人起身参拜。


御座前一位宦官出列,唱道:“入宴,就位。”


随之,雅乐响起。


这时,主考官大学士蒋同贞率领全体进士行三跪九叩大礼,然后由新科状元沈醉石代表所有进士向宣文帝敬献谢表。


透过珠帘,宫卿瞧见一名男子步出行列,行到御前。


丈高的红烛,映着一张剑眉星目的俊朗容颜。同是一袭红袍,他穿在身上却不显得俗艳,只衬得他风神秀美,落落大方。


这便是新科状元沈醉石了,宫卿暗赞了一声好。


此时,珠帘内外皆静,沈醉石长身玉立,琅琅而诵,声如珠玉落盘,风过静川。谢表内容,更是华美流畅,如行云流水,又有一番壮阔疏朗之气。


这的确是个让人惊采绝艳的男子。


帘内的闺秀们,纷纷被吸引住了目光,倾慕之色溢于言表,一时间帘内悄然无声,就连公主阿九,也一瞬不瞬地看着沈醉石。


宫卿端起酒杯,小小地抿了一口。


好东西总是很多人抢的。


所以才有那么多人争着去做那金銮宝座,因为只有坐在那里,全天下的好东西就都是你的,不用和别人抢,动动手指头,自然就乖乖地送上来了。


宫夫人无心听谢表,目光一直在珠帘外年轻男子们的脸上扫巡。宫卿自然知道母亲的目的,以她对母亲的了解,这场宴会,大约只有三个人能让颜控的宫夫人动心。


其一乃是新科状元沈醉石。


其二,是睿王慕昭律。


还有一个,便是东宫太子慕沉泓。


沈醉石自不必说。能入了陛下的青眼,自是人中龙凤。


而睿王,鬓若刀裁,眉如墨画,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可惜,也是皇室中人,更何况,那睿王之母江王妃,一直是宫夫人最最不喜的人。


至于太子慕沉泓,说他“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亦不为过。可是母亲最最不愿的就是她进入宫闱,那怕太子是仙人下凡,只怕她也是不肯的。


所以宫卿确信无疑,有了这三人珠玉在前,颜控的母亲再看其他人,必定会无一人入眼。


正如她所料,宫夫人的确是除了这三个人,一个都没看上,但这三人,除却沈醉石,其他两人都不是女儿的良配。于是,宫夫人的目光便牢牢地锁在了状元郎的身上。果然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满意,将来翁婿皆是状元郎,可真是京城的一桩佳话。


谢表诵读完毕,沈醉石回到了座位,宫夫人这才将目光投向珠帘内的女人,看看都有哪些竞争对手。


上首的独孤后一贯的端庄大方,仪容肃整,有柳下之风。坐在她身畔的九公主今日打扮的格外明艳照人。


不过宫夫人私心里认为,即便九公主盛妆华服,将那天上的云彩披在身上,也比不过自家女儿布衣荆钗天生丽质。


目光落在皇后下首时,宫夫人心里像是被猫爪挠了一下。


没想到她也来了。


让宫夫人心里不大舒服的这个女人,就是睿王的母亲,江王妃。


说起来,二十几年前两人还是闺蜜。当年的老睿王看上了宫夫人,谁知江氏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让老睿王改了主意,娶了她做王妃。虽然宫夫人没打算嫁给老睿王,但被人抢去却又是一说,伤自尊倒也罢了,抢人的还是她的闺蜜,小心脏不是一般的受伤。自从,两人的关系便渐渐疏远。


老睿王去世之后,江氏搬到了京郊别院,礼佛修行,几乎绝迹了京城贵妇圈,没想到今年她也出现在琼林宴上。


那边,沈醉石念完谢表,宣文帝开始讲话。无非是往年的老一套,告知新晋臣子们,要遵纪守法,恪守臣职,以后出将入相,为朝廷尽力,自然有你们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讲话完毕,宫宴正式开始。


先是皇帝赐酒,随后群臣谢恩,再赐酒,再谢恩。三赐三谢之后,大家这才可以拿起筷子,享用一下皇家的美食佳肴。


酒过三巡,月上柳梢,宣文帝命人在湖上放起了烟火。


廊腰缦回,檐牙高啄,烟花盛开在火树银花之下,倒映在粼粼水波中,美如仙境景致。


宫夫人余光一扫发现皇后和江氏正窃窃私语,且时不时地看看宫卿,显然,窃窃私语的话题,正是自己的女儿。她潜意识地觉察到一股危险的气息。没想到江氏居然端着酒杯过来了。


“好久不见,青舒妹妹一切都好吧?”


江氏为显亲热,特意唤了宫夫人的闺名。


宫夫人赔笑起身,客客气气地回应:“多谢王妃记挂。”


江氏好似没有感觉到宫夫人的冷淡疏远,自顾自坐在宫夫人身旁,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宫卿身上,情不自禁地赞道:“几年不见,卿卿就长成了倾城倾国的大美人啊,你看看这眉眼,这肌肤,啧啧......”


自小到大被人夸赞容貌已是家常便饭,对于已经千百次地碰见这种情况的宫卿来说,早已麻木无感,但听到赞美之词还必须低头装羞赧、装羞愧,其实这也是一件比较痛苦的事。


而坐在她身边的表姐向婉玉听到这句话,心里更是痛苦。每次和宫卿坐在一起,众人夸她的时候,就跟没看见自己似的,她已经受够了这种无视。可偏巧因为两家是亲戚每次安排席位还都凑在一起。


江氏夸过宫卿,凑近了些,关切地笑问:“亲事可曾定下?”


宫夫人心里咯噔一下,笑脸便僵了,你想怎样?



“唉,日子过得可真快,想当年.....”江氏却话题一转,聊起了不相干的事。


宫夫人勉强和她应和,心里却起了戒心。不论是太子慕沉泓还是睿王慕昭律,她都没兴趣。


万一江氏要是看上了宫卿,请皇帝指婚,又或者,是皇后看上了卿儿,想到这儿,她坐不住了。


偏这时,九公主从皇后身边站起身,对宫卿招了招手,示意跟她出去。


宫卿心里一紧,依照多年和九公主打交道得出的经验,九公主找她绝不会安着好心。


她对母亲耳语了一句,起身带着侍女云叶款款离席。


宫夫人心里越发的七上八下。


出了水榭,九公主像一只骄傲的小孔雀,拖着长长的凤羽裙,走在前头。她和别的女子不同,她不介意自己会被宫卿的美色比下去,她反而喜欢和宫卿在一起。


她就喜欢看着这位京城第一美人在自己面前毕恭毕敬,陪着小心,让她东就不敢西,让她跪不敢坐,那感觉真是爽。


倾国倾城又如何,还不是臣服于我,任我拿捏。


想让你死,就是一句话。想让你过的凄惨,更是简单。


这份高高在上的得意,她素来毫不掩饰。


宫卿对她的心思了如指掌,于是在她面前也就格外地摆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来满足她的虚荣心和优越感。对于这种被惯坏了的幼稚骄傲又虚荣心强的小孩,偏偏还掌握着可以翻云覆雨的权势,真是让人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啊。


宫卿紧上两步,恭恭敬敬地请示:“公主有何吩咐?”


公主不答,不紧不慢地沿着水榭外的曲廊朝着湖中的一座小桥走去,宫女提着宫灯,前面引路。小桥的那头是一座观月亭,坐落在湖中央,此刻月色正好,那亭子倒映水中,仿佛是空中楼阁。平台上的乐声越发清越,袅袅飘在湖上,被水气润着,煞是好听。


宫卿静静地跟在九公主身后,心里猜不透她的用意,踏上小桥,九公主这才停下了脚步,扶着桥廊上的一只石狮子,看向对岸。


湖边的平台灯火通明,觥筹交错,正是宣文帝设宴的地方。人影憧憧,红彤彤的甚是喜庆。


“你说,沈醉石与太子相比如何?”


宫卿虽然一早就做好了接招的准备,但这一招的棘手程度却还是出乎她的意料。


一位是当今太子,一位是新科状元,按理说应该吹捧前者,但宫卿发现,刚才阿九一直看着念谢表的沈醉石,目色清亮绵绵,所以,难保这位九公主不会情窦初开倾慕状元郎。


宫卿觉得还是谨慎些更好,于是便低头恭敬地回答:“臣女愚钝,不知道公主的意思。”


在九公主面前装傻充愣是比较好用的一招,她不喜欢别人比她聪明,特别是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九公主斜来一记眼光,“比如说才华,相貌,你觉得谁更胜一筹?”


“这......”


问题具体到这般,再装傻充愣是不成了,宫卿故意面露难色,显得不知所措。


九公主很享受这种折磨美人的乐趣,饶有兴趣地等她的回答,并做好了挑错找茬的准备。


宫卿诚恳又恭敬地回答:“太子殿下身份贵重,臣女卑微岂敢放肆观瞻圣颜。今日宴会,臣女的坐席前不巧挡着根柱子,外头的情景看得不清。”


言下之意,太子的相貌她从来都不敢细看,而沈醉石的相貌她也没看清。


九公主暗骂了一声奸猾,却又听宫卿斯斯文文地说道:“不过沈状元的那首谢表,真真是文采斐然,惊采绝艳,他的声音,也是极好听的,想必人更卓然。”


这几句话公主极是受用。


“这么说来,你觉得沈醉石比太子更胜一筹?”


九公主杀出第二招,很欣喜地看到京城第一美人的小脸蛋上露出了惊慌紧张的神色。这个问题,不管答是,还是不是,都是错。


“臣女的意思是,”宫卿正想着怎么绕开她的圈套,突然从桥那头传来一声清朗低沉的男音。


“阿九又在背后议人是非。”


宫卿闻言一怔,除却帝后和东宫太子慕沉泓,这世上大约再无人敢和九公主这般说话。


果然,九公主扭过头嗔道:“皇兄你悄无声息的吓死人了。”


太子慕沉泓踏上桥头。


恰这时,夜空中腾起一朵烟花。


宫卿眼前一亮。


方才对九公主的回话,她只说了一半真话,虽然每次见他都不敢放肆观看,但“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他,只是一眼,便已让人过目难忘。


他自然而然地看了过来,漫不经心的一眼,却仿佛能透人心脾。


宫卿忙弯腰见礼,避开了那一道让人心憷的目光。


“免礼。”慕沉泓款款走了过来。


烟花腾空而起,盛开在她的身后。桥上的风吹开了她的裙子,将那褶皱里的绿纱吹了出来,摇曳如一汪碧波,衬着她纤腰一束,亭亭玉立如一朵出水的婉约青莲。


夜开的花总是格外美,美的想让人摘下来嗅一嗅她的芬芳。


但他并无停留的意思,步伐轻快,从九公主身边走过,到了她身边。随着他脚步的临近,一股无形的压力逼迫而来,这是一种皇家特有的威仪,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气场。让人莫名的敬畏紧张。


她不由自主有点紧张。就在他擦身而过的那一刹,他的手,从她大腿上一触而过。


瞬间,她的头上仿佛一道天雷劈过,登时心跳就失了控,她还未来得及分辨他是无意碰到,还是有意去摸,只觉得裙子忽然一紧,像是被人扯了一把,然后就是嘶的一声轻响。


慕沉泓停住了步子。


宫卿低头一看,差点没昏过去。


裙子从皱褶处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内里的中裤都看得清清楚楚。


罪魁祸首是慕沉泓的白玉扳指,上面用细金丝缠了一个如意纹做点缀,偏巧那裙褶里薄如蝉翼的绿纱就给挂在了扳指的金丝上。


慕沉泓忍不住低笑出声。


他不笑倒好,这一笑让宫卿又羞又窘,于是便忍不住抬眸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含嗔带羞却又敢怒不敢言的凝睇让他笑容一顿,没想到一个人的眼神可以如此灵动明媚,蕴含万千风韵,让人错不开眼。


宫卿见他直直看着自己,眸光就像是这月下的湖水,看似清凌凌的却深不可测。她心里越发紧张,一急之下,用力将那缕挂住扳指的绿纱,拽了出来,这么一来,绿纱便彻底的烂了。


慕沉泓又是一声低笑,回头对身后的李万福道:“去找一乘肩舆,让宫小姐先回去,派几个宿卫跟着。”


说罢,他又对着宫卿吟吟一笑:“裙子回头我赔你。”


然后,就这么走了。


九公主早瞧见了宫卿的狼狈,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身,难得见到京城第一美人出糗,还真是爽快。


宫卿捂住破裙子气得暗自吐血,擦,这兄妹俩都是什么人呐。一个扯破了人家裙子还笑得这么开心,另一个幸灾乐祸看热闹,笑得更开心!


宫卿深深觉得,人生就是一场修炼。对慕沉泓兄妹这种惹不起躲不起的生物,务必要尽快地修炼到忍气吞声的顶级境界才能全身而退。


于是,她压着心里的气恼,极有涵养地低声吩咐云叶,“你去告诉夫人,说我身体不适,要先回府。”


宫夫人听了云叶的禀告,立刻向皇后请辞,带着云卉云叶一起到了桥上。她就知道,一和九公主在一块就没好事,偏偏九公主的召唤,你还不得不随叫随到。


九公主扔下一串幸灾乐祸的笑声转身离去。


李万福动作迅速,手下的内侍不一会儿便安排好了肩舆。


宫卿侧身将破了的裙子挡着,昏暗之中,宫夫人并不了解情况,见到女儿安然无恙,心里大松了口气。


宫卿和母亲到了苑外,等上了马车,她这才将方才的一幕说了。自然,有个细节她省去了。


但宫夫人心细如发,听完之后,便疑问:“他的手怎么会碰到你的裙子?”


宫卿:“......”


作为一名已婚妇女,宫夫人非常敏感地猜到了一种可能。


“他摸你?”


宫卿扶额,嗯,说是“摸”,太过分了,应是“触碰”比较贴切。


宫夫人见她不答,顿时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八度:“他当真摸了?”


宫卿赶紧道:“母亲稍安勿躁,是触碰、触碰。”


她将触碰两个字咬的格外重,还着重重复了一次,但这也挡不住宫夫人瞬间就飙高的音,“那还不就是摸!”


宫卿默默扶额,咬文嚼字真的很重要啊。



宫夫人气道:“登徒子。”


“也许是无意,不小心。”


宫夫人恶狠狠哼了一声:“鬼才信。”


万万没想到一向不喜女色素有清名的东宫太子,居然会调戏女子,而且还是自己的女儿。回到尚书府,宫夫人气得在屋子里转圈。


宫卿宽慰她,“母亲,此事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桥上的事只有九公主看到。宫女自然不敢乱说,九公主么,事关太子声誉,她想必也不会说出去的。”


宫夫人气哼哼道:“他必定是故意的,仗着自己是太子,就算调戏你,谅你也不敢对他如何。”


“母亲,不是摸,是触碰,一触即离......严格来说,算不上调戏和非礼。”


宫卿解释的自己都窘了,其实她心里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事情总是要往好的想,不然这日子还怎么过?


宫夫人做不到女儿这般淡定豁达,继续在屋子里乱晃。


管家已经备她被派去接宫大人回来,这会儿真是度日如年。


宫卿被她晃得眼晕,先回了闺房睡觉,留下宫夫人一个人在屋子里抓心挠肺地等着宫锦澜回家拿主意。


而此刻,宫大人正和独孤铎一起言笑晏晏地走出惠和苑。


独孤铎一心想取得未来丈人的好感,在宫大人面前做谦逊可爱状,赔笑了一个晚上。等到宫宴结束,他寸步不离地跟着宫锦澜一起出苑,心里暗喜一会儿就可以趁机见到宫小姐说上几句话,最好是能蹭人家的马车回家。


可惜走到苑外,宫府的管家宫福贵告知宫锦澜,小姐身体不适,已经和夫人先回府了。宫锦澜一听就急了,赶紧上了马车回府。


独孤铎一颗期盼了整晚的心,顿时啪叽一声掉到了地上。不仅是没有见到宫小姐,最最关键的是,他静候了多日,终于等来这一个绝妙的时机,等会儿,他要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


可是,美人不在,还救个毛线啊?春心白白澎湃了一个晚上......


他连忙吩咐手下人告知平安桥下等候宫家马车的一帮小无赖,今晚的碰瓷讹人计划取消。


宫大人回到房中,赶紧问夫人:“卿儿呢?”


“大事不好了。”


宫锦澜一听腿都软了,“快说,卿儿到底怎么了?”


宫夫人立刻将事情告知夫君,谁知宫锦澜听罢长舒一口气,“还当是多大事呢,这有什么。”


宫夫人被夫君的淡定弄得一头雾水。


“此事夫人多虑了。桥面狭窄,擦身而过时不留心挂住了裙子而已。这事不会传出去的,谁人敢论太子是非?”说罢,宫锦澜打了个呵欠,准备去睡觉。


宫夫人气得杏眼直翻,都火烧眉毛了,这爷俩还如此淡定,一个两个都去睡了,真不愧是亲爷俩。


慕沉泓到底是无心还是有意地摸了女儿的大腿,这个问题足足困扰了宫夫人一夜。


而宫卿,也被同样的问题困扰了半宿,最终决定,将其视为无心之举。


第二天,更大的困扰来了。


东宫大总管李万福一大早登门,给尚书府送来了一箱杭绸苏绣的贡品,说是太子爷赔给宫小姐的。


那一箱子贡品摆在眼前,就好似昨夜的情景又在眼前重演了一遍。宫卿窘迫之余,心里还有几丝不安。堂堂尚书府还缺绫罗绸缎么?他何必大张旗鼓地让人送来,弄得人尽皆知。


宫夫人自然也想到了这些,心里很是不悦,但又不敢拒绝赏赐,还得陪着笑脸连声道谢,再塞上银子将李总管毕恭毕敬送走。


从这件事上宫夫人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一等宫锦澜下朝回来,立刻吩咐他去请沈状元过府吃饭。


她决定以最快的速度将此事定下来,以免夜长梦多,昨夜女儿被摸了大腿,可真真是个不好的兆头。


宫锦澜虽然私心里更盼望着女儿能嫁给太子,但此事需等到明年,而且没有十成的把握,眼前的沈醉石才华出众,又深得圣上欢心,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于是他也就顺从了夫人的旨意,翌日便将沈醉石请到了府上。


说实话,能这么顺利地请到状元郎,还真是出乎宫锦澜夫妇的意料。年轻未婚又才貌双全的状元郎,不说百年难遇,那也是可遇而不可求,行情不知道有多紧俏,据说这几日,沈家的门槛都快要挤破了。


宫夫人喜滋滋地准备了一桌极其丰盛的酒宴。通常情况下,女眷不见外客,但宫夫人觉得竞争这么激烈的情况下,还是让女儿出来让状元郎惊艳一下比较好。宫夫人自信自己女儿只要一露面,可是比什么都更有说服力和吸引力。


于是,一向不见外客的宫卿也被叫到了前厅。


宫卿自然知道母亲的用意,踏进门槛的那一刻,真是有点让人相看的尴尬。但是她也知道,这会儿不是忸怩作态的时候,慕沉泓的那一个动作,让她也有了危机感,迫切地想要将亲事定下来。


沈醉石起身和宫卿见礼,近看之下,更是俊美儒雅,风姿翩翩。宫卿抬起头来对他浅浅一笑,沈醉石怔了怔,转而又去看宫夫人,仔细端详了两眼,他便拱手问道:“夫人六年前,可去过洛县?”


“洛县,六年前?”宫夫人愣了一下。


宫锦澜笑道:“夫人这记性,那年河南饥荒,夫人随着我去赈灾。”


沈醉石当即对着宫夫人长鞠一礼:“夫人还记得我么?”


宫夫人彻底愣了:“沈状元这么俊美,我要是见过,定会过目不忘的。”


宫卿忍俊不住笑了。


宫锦澜一头黑线,夫人你能含蓄些么?


沈状元又对着宫卿弯腰长鞠一躬:“多谢小姐当年的救命之恩。”


宫卿也愣了。


沈醉石切切地望着她:“小姐可曾记得洛县的驿站吗?那里有个集市。”


宫卿这才恍然。


原来是他。


不光女大十八变,男大也有十八变。


六年前那个破衣烂衫的男孩儿,居然出落得这么英挺秀美。


那年河南灾荒,宫大人身为钦差大臣,前去赈灾。宫夫人带着女儿一同前往。到了洛县歇脚的时候,宫卿在驿站外看见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年蹲在街边,头上插着几根草。


宫卿好奇,“娘,他头上插草做什么?”


她锦衣玉食,养在深闺,那里知晓人间疾苦,长到十岁只在琼林宴上见过簪花的男人,插草的却是头一回见。


宫夫人道:“自卖自身。”


宫卿第一次听见这个词,看着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想到两人天壤之别的际遇,小小的心里,盛满了同情。


少年虽衣衫褴褛,面呈菜色,却看上去斯文清秀,身旁还有一个破竹筐,里面放着几本旧书。


“这书是你的吗?”


男孩抬起头,清亮的眼中满是惊诧。


他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姑娘。


她蹲在箩筐前,一双手乖乖地放在膝头,白得几乎透明,小小的指甲粉如樱花。


他忘了说话,放在箩筐上的手悄悄地掐了一下掌心,并非梦。


“母亲,我想买下这些书。”


“这些破书买来作甚,你爹的书多得是。”


“这些都是孤本,爹看了必定喜欢。”


少年目光闪动,有话想说,宫卿对他挤了挤眼睛,俏皮的笑笑。


少年犹豫了一下,讪讪低头,咽下了唇边的话。


宫夫人最喜欢讨夫君喜欢,于是慷慨地留下二十两银子买下这些破书。


忆起往事,宫卿嫣然一笑:“沈公子是来要回那些孤本的么?”


一语玩笑话,让沈醉石仿佛又看见了当年那个顽皮可爱的小姑娘。只是她比当年更让人惊艳,一颦一笑无不让人......砰然心跳。


沈醉石面色微红,“多谢小姐当年仗义相助,那些书并非孤本,当年欺骗了夫人,在下心里愧疚难当,这些年来在下一直有个心愿,便是寻到夫人小姐,归还银两。”


宫夫人笑了:“沈状元太较真了,那点银子算什么。”说实话,花钱如流水的她,已然记不得当年到底花了几个银子,只隐约记得有这么回事。因为她拿出那些书献宝给丈夫的时候,才知上当受骗,印象格外深刻。不然时隔多年,她早就将此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沈醉石又长鞠一躬:“当年的二十两银子,救了我全家。这份恩情,在下没齿难忘,有生之年,必定结草衔环,以报恩人。”


宫锦澜心里十分高兴,万没想到,当年女儿的一个善举,今日换来了一个炙手可热的官场新贵。


宫夫人心里更是欢喜不已。这位才貌双全的状元郎本就是自己想要选为女婿的人,而且还有当年的救命之恩在,他对女儿必定会一辈子好。


“沈状元请坐,就当是自家人好了,不必客气,也别拘束。”


一听自家人三个人,宫卿赶紧暗暗在桌子下捏了一把宫夫人的手背,母亲大人,您好歹含蓄些。


宫夫人理都不理,转而抬脚去踢宫锦澜的小腿,意思是让他赶紧开口切入正题。


可是在官场浸淫多年的宫锦澜素来没有直入主题的习惯,给沈醉石倒了一杯酒,先闲聊了几句天气,又聊了几句京中风情,最后,这才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问道:“沈状元一表人才,高中状元之后,想必上门提亲的人都要踏破门槛了吧?”


沈醉石脸色一红:“尚书取笑了。”


“沈状元若是对那家闺秀有意,老夫愿意做媒。以沈状元这般品貌才学,没有不成的。”


宫锦澜实在拉不下脸来直说,他想以沈醉石的聪明,一定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多谢尚书大人。”沈醉石莫名地脸红了一下。


宫夫人以女人的第六直觉,深感这桩婚事,已经是十拿九稳。这真是踏遍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女儿的婚事,竟然在六年前就埋下了伏笔,如今水到渠成,上天将一个才貌双全的女婿送到了家门口,果然是好人有好报。


送走沈醉石,宫夫人娇嗔地埋怨丈夫,应该直接提出婚事,不该那么委婉。


宫锦澜道:“做事要留有余地,若是直说,万一他拒绝,传出去岂不是被人笑话?就算他答应,我们主动提亲,倒好似我们上赶着倒贴一般,将来卿儿嫁过去,可能会被沈家看轻。亲事总要男方来求,才显得女方金贵。我方才已经暗示过了,他那么聪明的人,怎能听不出我话里的意思,他若有意,必定会回去请媒人上门。他若无意,我们也不会丢了面子。”


宫夫人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便笑着道:“他一准愿意,没看他方才看着卿儿,脸都红了。我家女儿,便是女人看着也会爱的,何况是男人。夫君你就等着吧,这两日他一准儿请人来提亲。”


然后,她又凑到宫卿耳边,笑道:“他不是说要结草衔环报答你么,那就让他以身相报。”说着,意味深长地一笑,你懂的......


宫卿捂住红透的脸颊,母亲您能含蓄些么。



宫卿和向婉玉回到明华宫,远远地就听见大殿里一片莺声燕语。

被宣进宫的这些女孩儿都是京中权贵之女,平素在京城里大多互相熟识,又都年纪相仿,很快就玩在一起,嬉笑成团。其中,以薛佳的笑声最大。


她才从湖州来,其实算是京城贵族圈里的外来户,但因为是独孤后的外甥女,其他的女子多多少少存了巴结之心,于是她便被捧成了众人的中心。


而她一来年少活泼性情开朗,二来又是在姨母的地盘上,自然也比别人更放得开。所以,一群少女中,她最是活跃。

宫卿进来时,她正拍着手在笑,一见宫卿,她便止住笑,伸出一根指头,指着宫卿,问身边人,“宫姐姐就是京城第一美人?”


众人皆回过头来,齐崭崭地看着宫卿。

宫卿瞬间有一种被暴雨梨花针包围的感觉。


“是啊,京城第一美人说的就是宫尚书的千金。”大理寺卿的女儿章含珂,酸溜溜地笑着。

兵部侍郎的幼女郭琳酸笑着附和,“是啊,天仙一般的妙人儿呢。”

接着又有几人酸溜溜的附和,愈加将宫卿的美名大肆宣扬,只希望能引起薛佳的嫉恨,借刀杀人。


可惜薛佳脸上到没有吃醋的表情,她笑嘻嘻地走到宫卿跟前,直愣愣地看着她道:“当真是名不虚传呢,昨日在椒房殿,我就瞧着你最漂亮,最抢眼。”


此话一出,顿时在场的大多数姑娘,脸上的笑意都僵硬枯萎成了一朵干花。


宫卿顿时有种被暴雨梨花针罩住之后,又兜头盖脸地淋了一身酸醋的感觉。


她只能尴尬的窘笑,“都是缪传,薛小姐别当真。”


薛佳半点也不觉得自己正在搅动一缸酸醋,继续直勾勾地看着宫卿,口中还不停地说着:“怎么能长的这么好看呢。哎呀,我若是男子,定要娶你为妻。”


宫卿更加的窘。薛家人都是这样的风格么?这看人直勾勾的眼神,半点也不含蓄的作风,还真和她哥哥薛二很像。      


而此刻的定远侯,怀里如同揣了一只小猫般,抓心挠肺,万般焦急。因为他从母亲赵国夫人的口中,知道了此次佳丽们进宫的真实目的。他深感宫卿的气质容貌才学无一不是出类拔萃,十有八九会被姨母看上,百分之百会被慕沉泓喜欢上,自己岂不是出身未捷身先死?


焦虑了几天,他实在受不了了,便去母亲跟前套话:“母亲,传言那宫尚书之女,美貌绝伦,姨母可曾有意选她做太子妃?”


赵国夫人瞥了儿子一眼:“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我,”独孤铎正欲说实话,但一想母亲一心想要自己娶婉玉,自己若直说,只怕她反对。当即他脑子一转,说:“我有个朋友对她有意,托我打听。若是姨母有意让她嫁给太子,我那朋友便死了这个心了。”


赵国夫人道:“那丫头的确出挑,可惜阿九不喜欢她。”


独孤铎一听大喜。太子的婚事由宣文帝和独孤后做主。阿九是帝后的掌上明珠,向来是要风得风也要雨得雨,她要是硬生生反对,帝后必定不会让儿子娶个女儿讨厌的女人来做她嫂子,日日相对。如此来说,自己的希望还是很大。


赵国夫人道:“你倒还有闲心操心别人,你自己的事情考虑的如何了?”

独孤铎正色道:“母亲和安国公夫人亲如姐妹,我和向婉玉便如兄妹一般。”


赵国夫人眼睛一瞪:“妹你个头。”


“儿子有事先行一步。”

独孤铎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转身出了府邸,直奔皇宫。


他先去椒房殿给独孤后送了一副字画,作为进宫的理由,然后出了椒房殿,便打发一位宫人去明华宫叫薛佳过来。


御花园里,定远侯站在一棵尚未发芽的合欢树下,迎风玉立,自觉有檀郎之风。

薛佳远远看着自家二哥,心道,这臭美烧包的性子到了京城之后可一点没变啊。


薛佳走上前,笑眯眯问:“二哥叫我来何事?”

独孤铎一脸谄笑:“我来给姨母送一副字画,顺便来看看妹妹。”


“是么?”薛佳鬼灵精怪地偏头一笑:“二哥既然已经看过我了,那就回去吧。”说完,扭身就走。


玉树临风的侯爷忙到:“哎哎,妹妹,好妹妹。”


薛佳停住步子,回身一笑:“二哥,还有什么事?”

独孤铎搓了搓手,一时不知怎么开口。


“二哥,你脸上写着三个字呢。”

独孤铎摸了摸脸,问:“什么字?”


薛佳伸手在他脸上比划,口中念道:“相、思、病。”

独孤铎干笑。



“二哥不必操心,你的婚事,姨母都替你操着心呢,那位小姐,看上去还算端庄,容貌也还秀丽,只是人有点木讷,不够机敏有趣。”


独孤铎一听,便知道她说的是向婉玉,当即便幽幽叹了口气“不是向婉玉。”

“不是她?那是谁?”

“是,宫锦澜的女儿。”


“她!”薛佳瞪圆了眼睛,转而又噗嗤笑了:“二哥好眼光,她可是这一群佳人中最最漂亮的一个。”

薛二遗憾的叹气:“可惜,姨母和母亲都一心想要我娶那向婉玉。”


薛佳嫣然一笑:“二哥你既然承了定远侯爵位,这未来侯府的女主人是谁,自然不能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就算那宫卿没有嫁给表哥,你也过不了母亲和姨母这一关。”

“妹妹可有什么法子?”独孤铎一脸讨好,自家这个小妹,自小就鬼灵精怪鬼点子多。

薛佳转了转眼珠,“有个办法不知成不成。”

“妹妹快说。”

“你去求姨丈赐婚。”


薛二掂量了掂量这个办法,姨丈虽是皇上,大事小事却都要听听姨母的意见,特别是自己的婚事,他老人家是断不敢自己就做主给定下,必定要去告诉姨母,姨母一旦知晓,恐怕就是一个结果:不行。

“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薛佳正色道:“还有一个,谅你也不敢。”

“妹妹说说看。”


薛佳樱桃小口盈盈一笑,脆生生冒了一句:“生米煮成熟饭。”


独孤铎心里砰地一声狂跳。小姑奶奶,这主意你也敢想,这倒是个好主意,奈何侯爷我有贼心有贼胆也木有贼机啊。


薛佳见他呆住了,便噗嗤一笑:“二哥我逗你的,谅你也不敢。”


独孤铎被勾的心里像是被小猫爪子挠着一般,这主意倒是直接,速成,可是一来难有机会下手,二来,他还想着能凭借自己的本事俘获佳人的芳心最好,这事关一个男人的尊严。


“好妹妹,我找你来,是想请你帮我约她出来。”独孤铎递来一张纸,“看看我写的诗如何?

薛佳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四句:

绿蚁新醅酒

红泥小火炉

静候御花园 

能饮一杯无


薛佳噗的又是一笑:“我怎么瞧着这像是白乐天的诗。”

“这中间一句明明是哥写的。”

厚颜到这个份上,薛佳只好昧着良心捧场:“二哥真好文采。”

“那劳烦妹妹送个信去。”

薛佳将信放在袖中,爽快的答了声好。

独孤铎道:“你说她会不会来?”


薛佳莞尔一笑:“这还用说么......”

人家当然不会来。


走出御花园,她将手里的纸揉成一团,随手就扔到了太液池。


宫卿正在专心剪彩笺,薛佳走进来的时候,她恍然不觉,直到薛佳趴到她的案几上笑着喊了一声:“宫姐姐。”

宫卿抬头笑着:“薛妹妹来了。”

“向姐姐呢?”

“她剪的累了,在里间歇息呢。”

“我也是,剪的手都酸了,姐姐陪我去御花园走一走吧。”

“我这彩笺还未剪完呢。”

“哎呀,花朝节还没到呢,姐姐急什么。”薛佳抢过她手中的剪刀,笑嘻嘻地就拉着她的手往外走。



一看合欢树下摆着玉树临风造型的薛二,宫卿暗叫不好,一不小心被这看上去单纯可爱的薛佳给骗了。


定远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所谓望穿秋水,度日如年,原来却是这般滋味。见到她,如同隔了一世,又如同不过是回眸的一刹。


他直勾勾地看着她:“宫小姐,好久不见。”


宫卿上前福了一福:“侯爷兄妹叙话,妾先行一步。”


薛佳笑嘻嘻地拉住她的手不放,“姐姐莫急,我二哥有几句话想要对姐姐讲。我去边上儿给姐姐放风。”说着,她笑嘻嘻地闪到一旁。


宫卿面露窘色,看了看独孤铎,“侯爷有何吩咐?”


独孤铎痴痴地看着她,“上元节猜灯谜的是宫小姐吧。”


宫卿见他识破,也不隐瞒,点了点头。心里已经在想着怎么应对他接下来的表白。

“我对宫小姐的才学十分倾慕。”

“不过是灯谜,那里算是才学。侯爷这样说,可真是让妾无地自容了,婉玉表姐琴棋书画都比妾好得多呢。”


宫卿不动声色地引出向婉玉,暗暗提醒独孤铎,那才是您母亲给您选的妻子。


独孤铎知晓她的用意,径直道:“听说宫夫人打算给小姐择婿,不知可曾考虑过定远侯府。”时间宝贵,他决定厚颜无耻地自荐。


宫卿被他的直截了当弄得脸色绯红,您能含蓄些么?

“侯爷厚爱,妾不敢当。”

“为何?”


宫卿正色道:“妾身的母亲没有生育儿子,却不准父亲纳妾。妾身自幼娇惯,更是心胸狭隘,生性善妒,容不得他人,翌日也是绝不肯让夫君纳妾的,即便没有子嗣。”


独孤铎一怔。

他薛铎更名为独孤铎,就是为了继承独孤家的香火。万一将来要是没有儿子,她绝不准他纳妾,这定远侯的爵位岂不是又要断了?


宫卿使出杀手锏,简直是一招致人死地,瞬间就将薛二的春心剁成了饺子馅。


宫卿很是抱歉地低头福了一礼,转身欲走,突听薛佳脆生生地叫了一声:“表哥。”


她心里一沉,扭头便看见,身后不远处的松涛亭上,出现了一道俊逸的身影。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擦。


慕沉泓带着李万福从亭上走了下来。

宫卿只好停住步子,屈膝行礼。


被一刀击中要害,正心如刀绞的侯爷也失魂落魄地施了一礼,“殿下。”


“免礼。”他眸中含笑看着两人,“方才我听见什么善妒,谁啊?”

宫卿脸色一红,低声道:“是臣女。”


他没听清似的,又笑着问了一遍:“宫小姐当真善妒?”


宫卿红着脸又应了一声。心说殿下您这儿耳朵到底是好使还是不好使啊,隔老远都听到我说善妒,如今站我面前却听不清我说的话,还让我再重复一次。


慕沉泓笑呵呵地拍了拍独孤铎的肩,调侃道:“哦,如此说来,侯爷当真是要三思啊。这独孤家的香火还有靠着侯爷来努力呢。”


定远侯神色越发悲戚。


慕沉泓接着又赶尽杀绝地继续问:“若是宫小姐的夫君纳妾了,宫小姐当如何?”



一群莺莺燕燕中,她穿了一套胭脂红的衣裙,亭亭玉立于牡丹花前,千娇百媚,石破天惊。

她实在是太出色,属于那种千百人中,你第一眼都能看见的人。

阿九心里冷冷地笑,你说这么美的人,会不会嫁不出去呢?

夫人小姐们在宫夫人和江王妃的带领下,齐齐参拜公主殿下。

阿九对众人挥了挥手,“都免礼吧,随意些。”

众人谢恩起身,却是无论如何也随意不起来。阿九一眼扫到慕灵庄,怔了一下,然后挤出一丝笑意:“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公主的话,她昨日夜间才到京城,正想着午后去宫里给皇上娘娘请安呢。”

阿九哦了一声,“看来宫小姐的生辰倒是比拜见父皇母后更重要呢。”

江王妃瞬间脸色一变,这扣的罪名好大。

慕灵庄笑道:“公主哪里话,是因为上午皇叔一向忙于朝政,灵庄不敢去宫里叨扰,想等着皇叔皇婶午休之后,再去拜见,顺便再讨一顿晚饭。”

江王妃道:“正是。”

阿九这才放过了江王妃,转头对着宫卿笑了一笑。

宫卿被笑得心里一紧,看来,又要寻仇滋事了。

阿九扭过头,笑吟吟地看着宫夫人:“宫小姐生日,宫夫人怎么也不说一声,好在皇兄记得清楚,特意让我来向宫小姐送生日贺礼,不然还真是错过了呢。”

此言一出,顿时全场鸦雀无声。太子殿下竟记得宫卿的生日,还特意让九公主来送贺礼!!!顿时,众人心里亮起三个惊叹号。

宫卿窘迫地粉面飞红。

这一招实在是出乎意料,她以为阿九今日来,是为了上巳节自己和沈醉石见面的事,谁知道她居然扔了这样的一个炸弹。

宫夫人心里一串的惊叹号已经快要溢出嗓子眼了,连忙道:“小女的生日岂敢劳动公主大驾。”

九公主吩咐身后,“将礼物拿来。”

立刻有两名内侍,抬了一盆牡丹过来。

宫卿一见那似曾相识的牡丹花,顿时心里暗暗叫苦。他当真送了比翼双飞来。而且还是让阿九这么大张旗鼓地来,这人居心可在啊。

众人都看着这株牡丹,碧叶之中只开了两朵花,一朵盛开,一朵含苞待放,红色浓丽,粉色娇艳,如同一对簇拥想偎的恋人,相映生辉。

阿九玉指指着牡丹花,对众人道:“这盆比翼双飞,培育了三年,今年还是第一次开花,皇兄特意送给宫小姐观赏。”

阿九将比翼双飞几个字,说的格外的慢,众人心里至少又是三个惊叹号。宫夫人心里砰砰砰连着炸了三个响雷。

这还不算完。

“皇兄还有一份礼物。”阿九一颔首,身后一名侍女捧着一个小小的锦盒呈上来。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凝在了那小小的锦盒上,眼里纷纷冒着一个大大的问号。

阿九纤纤玉指捏着那个小锦盒,对着宫卿不怀好意地一笑:“宫小姐,还不谢恩。”

他到底是想要弄出多大的动静啊!宫卿暗暗咬牙,顶着暴雨梨花针一般密集犀利的目光,尴尬地接过礼物,还违心地谢了恩。

阿九对着宫卿笑了笑:“皇兄的礼物,你打开看看。”

宫卿只好硬着头皮红着脸打开锦盒,结果一看里面的东西,真是又羞又气。里面放着的正是那一夜挂破了她裙子的罪魁祸首。

九公主偏偏还从锦盒中拿出那枚白玉扳指,对着日光转了转,让身后的夫人小姐们看的清楚明白。

“皇兄说,这枚扳指虽然戴了很久,却仿佛与宫小姐更有缘分,所以转赠给宫小姐,请小姐莫要嫌弃是个旧物。”

当着这么多的人的面赠她礼物不说,且还是随身携带多年的心爱之物,这众人心里浮起一连串的惊叹号,随之是省略号,哦,原来如此。

还说什么“不要嫌弃旧物”,正因为是贴身旧物,这份礼物才更显得与众不同,暧昧十分。



九公主将白玉扳指放在宫卿的手上,意味深长地一笑。

宫卿又羞又气,颊生红晕,只衬得身后的一朵赵粉黯然失色。

而宫夫人,脸色紫得要胜过那朵青龙卧墨池,心里狂扎小人,太子那货到底是要闹那样啊。

诸位小姐们纷纷露出艳羡嫉妒的目光,而夫人们则在心里默默地划上了一个句号,好了,自己的女儿也不用在想着去做什么太子妃了,明儿开始,该议亲就去议亲吧,也别等着明年了,明年也没戏。

九公主的目的达到,顺便又兴致勃勃地赏了会儿牡丹花,这才施施然带人离去。

老天爷仿佛还嫌不够乱,偏巧在宫夫人率领众位夫人小姐在尚书府门前恭送九公主的时候,一顶轿子堪堪落在了府前,锦帘一掀,下来一位芝兰玉树般的男子,真是新科状元沈醉石。

九公主眸中闪过一道爱慕惊喜的光芒,万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碰见心仪之人。惊喜之后,她突然心底一黯,今日是宫卿的生日,这么巧,他来宫府?

因为公主的身份,她从不屑于做事留有余地,也从不屑于说话有所顾忌,于是当下便直截了当地问:“真巧,居然会碰见沈大人。”

沈醉石不卑不亢答道:“下官有事来拜见宫大人。”

九公主如何肯信,咬着牙酸溜溜道:“真是巧呢,今日刚好是宫小姐的生日。”

谁知沈醉石一听,居然道:“原来今天是恩人的生日,那沈某先告退,去买了礼物再来拜会。”说着,弯腰对着阿九施了一礼,居然转身而去。

他的本意是想表示自己根本不知道今日是宫卿的生日,那知“买礼物”三个字简直就如同一根钢针插进了阿九的胸膛,反而弄巧成拙。

作为一枚饱读诗书一心求取功名从未有过儿女情长的初出茅庐的沈大人,那里知道一个情窦初开的别扭少女的九曲十八弯的心事啊

于是,阿九猛一回头,瞬间,一股浓烈的杀意从宫夫人身上碾过,径直杀到了宫卿的面前。

宫卿顶着阿九凉飕飕的两记眼刀,只能在心里暗叹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太好。沈大人你什么时候来不好,为何偏偏挑在今日?人倒霉,喝凉水都碜牙啊。

当着一众人等,阿九只能压住了心头的怒涛,神色不善地登上皇辇。

宫廷仪仗浩浩荡荡离去。

众人都暗自松了口气,九公主虽然是个不满十六岁的小姑娘,行为做派却透着一副唯我独尊的狠戾和霸道。和她在一起,总是让人有一种提心吊胆的感觉,她不仅难侍候,嘴还不饶人,要是惹了她,几句难听话就足以让你这辈子都矮人一头。

眼看九公主的皇辇渐行渐远,吏部尚书的夫人刘氏凑到宫夫人身边,好心好意地道了声喜。她素来是个心直口快的,又没什么心计,只当宫夫人一脸僵硬是惊喜过了度。

宫夫人连忙道:“刘夫人多心了,并非如此。”

刘夫人笑嘻嘻道:“宫夫人您就等着听喜吧。”

其他的夫人们虽然没有多说,但眉梢眼角都是赞同刘夫人的意思。诸位小姐们更是露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太子妃这个万人瞩目的位置,在众人心里已经尘埃落定了。宫夫人心不在焉,心里如同压了一块石头,脸上一丝丝的笑意都挤不出来。



夜色还未降临,长安街上已是人声鼎沸,万人空巷。




春节之后,连着上元节,中和节,花朝节和上巳节,个个热闹,其中以元宵节最盛,连着三日不禁夜,举城欢庆,百姓倾巢而出,游街看灯,彻夜玩乐。




街上人流熙攘,几乎人人都带着面具,这各式各样的面具,也成了元宵节的一大胜景。




穷人家通常就在摊铺上买个便宜的面具应景,而富贵人家则要别出心裁,一个面具耗费千金也是常事,花重金请丹青圣手描画面具图案,再请工匠在面具上镶金嵌玉,配上珍宝琉璃,力求精美华丽,与众不同,在上元节之夜引流潮流。




宫夫人精心准备了两张面具,一张芙蓉出水,一张国色天香,皆是请了京中名手画师精心描画,再送到绣坊将花瓣一朵朵用细金线勾边点蕊。华灯之下,面具上的花朵栩栩如生,如盛开在朝阳之下,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暮色初起,宫夫人便带着宫卿坐上轿子,径直到了京城最繁华的长安街。




这里已是人流如潮,摩肩擦踵,全京城的人仿佛都汇集于此。彩灯明烛,火树银花的一副盛世繁华,只逼得星光暗淡,明月寂寥。




宫夫人在长安街口的平安桥上下了轿,带着宫卿和侍女下人随着人流步行到了街中的登月楼。二楼的雅间里,韩氏和向婉玉已经早来了。




向大柱守候在雅间的门口,他人如其名,如同一根大粗柱子。宫卿从小常去外公家,看得惯了,也不觉得突兀可怕。




进了雅间,韩氏起身相迎,对宫夫人母女十分热情。




向婉玉对宫卿福了一福,表情有点不大自然。




宫卿笑着回了礼,心知这位表姐,此刻心里必定是煮着一锅酸醋。




这个忙不帮,她会埋怨,但是帮了也不会落好,她不仅会嫉恨自己比她聪明,更会认为自己答应帮忙是在显摆。




根据可靠情报,独孤铎今夜带着一张神农面具,已经进了挽霞楼二楼的第四个雅间。所以,韩氏见到宫卿便直奔主题:「我已经吩咐大柱,叫他刚好站在小侯爷的窗下,低头便能看见你们。」说着,她递过来一张精美绝伦的面具,笑道:「这是婉玉的面具,一切都拜托给外甥女了。」




「舅母客气,卿儿自当尽力。」宫卿接过面具,一看便是价值不菲。上面画的是喜上眉梢图案,画面精美绝妙不说,那梅花用红宝石缀成,中间的梅蕊更是用了一根根长短不一的金丝。而喜鹊身上的羽毛用的是修剪过的孔雀尾羽。看来,舅母的确是很费了一番心思。




向婉玉对身后的侍女道:「青华,去给小姐带上面具。」




青华双手捧起面具,将丝带小心翼翼地系在宫卿的脑后。




一切准备妥当,宫卿带着青华蓝月出了房间。向大柱也带着两个家丁紧跟其后下了登月楼。




一行人走在人潮之中,棕目卷发,高人一头的向大柱格外醒目,回头率几乎百分之百。




两个店小二站在挽霞楼前,正在盛情招揽客人。




楼前的飞檐之下,挂满了形式各异的花灯,流光溢彩,花样繁多。众人围在灯谜前观看思忖,议论纷纷。




「挽霞楼的灯谜是一年比一年更加难猜了。」




「灯谜若是容易猜,晚上这挽霞楼还不要挤破?」




猜灯谜乃是挽霞楼吸引顾客的一个噱头,本意是想引人注意,并不想让人都能轻易猜得出来,于是那灯谜就只写了谜题,并不提示是打一物还是打一字,的确是让人有些无从着手的感觉。




而观灯的看客也并不是真心想要猜中了五十道灯谜便进去吃一顿免费大餐,猜得出来便小小自得,猜不出来便潇洒离去。于是挽霞楼前虽然熙熙攘攘,却不拥挤,看客如流水一般,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一位蒙着面具的女子款款走到灯谜前,她穿着一袭飘逸轻灵的粉色柔纱长裙,腰间系了一条橘红色亮缎腰带,几朵白梅点缀其上,衬得她纤腰一束,极是温婉明丽。




「踏花归来蝶绕膝,这是香附。」




「独在异乡为异客,这是生地。」




「零落成泥碾作尘,这是沉香粉。」




女子一口气解了三道灯谜,连个停顿都没有,竟如念书一般顺畅,声音又极是悦耳动听,温柔婉转,如乳莺出谷,众人纷纷侧目看去。




两个店小二高声惊叹,「哎呀,小姐高才,居然都答对了。」




身后立刻有人恍然道:「原来都是中药材,怪不得我们猜不出来。」




「咱们又不是大夫,哪里想的到这些。」




「我家小姐学识渊博。」站在宫卿身后的向大柱立刻得意地喊了一嗓子。他嗓门粗犷高亢,「小姐」两个字又故意喊得格外响亮。于是,二楼雅间的人,便看了下来。




位置最好的这一间,室内温暖如春,临窗一张八仙桌,坐着三个人:




定远侯府的侯爷独孤铎,禁卫左卫将军岳磊,睿王慕昭律。




楼下的惊叹声引得临窗的慕昭律看了一眼窗下,入目便是向大柱高大魁伟,极富「异国风情」的醒目身影。他忍不住勾唇一笑:「薛二,那不是你丈人家的管家么?」




「噗」的一声,独孤铎口中的酒喷了出来。




坐在窗边的岳磊立刻善解人意地站了起来,笑嘻嘻道:「换个座看着方便。那位解谜的佳人,想必便是你的未婚妻了。」




「少胡说,八字没一撇的事。」话虽这么说,独孤铎还是飞快地和岳磊挪了位置,探出头去。




那女子侧身站着,身形婀娜窈窕,脸上的面具遮挡着容颜,一只孔雀尾羽恰巧伸出眉梢,隐约露出面具后的一抹黛眉,斜上云鬓。花灯流光溢彩,她亭亭玉立于光影之中,只一个侧身,却是说不出的曼妙柔美,如是画中之人。




这是向婉玉么?独孤铎无法确认,虽然两家素有往来,但未出阁的女子养在深闺,他虽见过向婉玉,却并不熟悉,单凭一个身影,根本无从分辨。




那女子微微仰首看着灯谜,行云流水一般说道:「偷梁换柱,这是木贼,老谋深算,是苍术,天女散花,是降香,昭君出塞,乃王不留行……」




店小二又惊又赞:「哎呀哎呀,不得了了,看来小姐今日定能解开五十道灯谜。」




慕昭律手里的酒杯,不知不觉地放了下去。




岳磊笑道:「侯爷不是说向小姐没什么才学么,这谜底都是中药,一般人未必解的出来。莫不是打听错了吧?」




独孤铎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亭亭玉立的身影,喃道:「难道错了?」




慕昭律微微一笑:「我看未必。」




独孤铎回头,目光灼灼:「王爷有何见解?」




慕昭律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本王只是觉得今夜之事太过凑巧而已。怎么偏偏我们在此饮酒,向小姐也偏偏来此解灯谜,又偏偏带了个这么惹眼的管家,别人都带着面具,偏偏管家露着一张胡人的脸。通常来说,太过凑巧的事,都有蹊跷。」




独孤铎道:「他脸大,没有那么大的面具能罩得住。」




岳磊忍不住乐了,顿了顿道:「莫非这是挽霞楼和向家联合起来做的一场戏?谜底她都知道。」




慕昭律摇头,「挽霞楼出灯谜是早就定了的,我们来此饮酒却是临时起意,知道薛二去向的不过是侯府的几个人。」




独孤铎问:「那,王爷的意思是?」




慕昭律含笑不语。




岳磊身为禁卫的左卫将军,比常人更为敏锐警觉,当即便问:「王爷是说,可能这女子不是向婉玉?」




慕昭律抱臂浅笑,「本王什么都没说。」




「兵法有云,」话未说完,独孤铎拍了岳磊一掌,「去你的兵法,你身手好,去将她的面具取下来,看是不是向婉玉。」




岳磊笑:「让她骂我登徒子么?」




独孤铎道:「你带着面具,向小姐也不知道你是谁,怕什么!」




岳磊双手一摊,「我不认识向家小姐,便是她掉了面具,我也不知是不是她。」




独孤铎道:「我先下楼,站在街对面看着。」说着,便拿起桌上的神农面具蒙在脸上,箭步下了楼。




岳磊笑着叹了口气,只好带上旱魃面具,也跟着下了楼。




慕昭律晃了晃手中酒杯,目光落在楼下那道倩丽的身影之上。




宫卿一口气解了三十六道灯谜,那两个店小二在她身畔大呼小叫,又是惊诧又是敬佩,引来不少人围观。




「哎呀这小姐可真是聪明过人,有些药材我听都没听过。」




「这是安国公府的小姐,自然聪明过人。」




「你怎知是安国公府的小姐?」




「没看见那胡人?那是安国公府的管家,名叫向大柱。」




「哎呦,这名字还真是贴切。」




宫卿解了第四十九道灯谜,身后越发的热闹,店小二雀跃不已,只等着她解了那第五十灯谜,便请她上楼入席。




宫卿却停了下来,扭头对店小二俏皮一笑:「我不解了。」




两个店小二急忙道:「小姐再解一道,本店便送一桌酒宴。」




「是啊是啊,还差一道岂不可惜。」




向大柱大声道:「我家小姐哪里稀罕你家的酒宴,不过是来玩耍高兴罢了。」




宫卿含笑转身,抬眸间微微一怔。




人群后站着一个高挺的男子,戴着一张市面上极为普通的辟邪面具,但面具后的一双眸子,仿佛层云万里亦无法遮挡的寒星。她仿佛被那星光晃了眼睛,心里竟蓦然沉了一下。




她脚步微顿的一刹,岳磊状似无意地走到了她的身后,漫不经心地抬手,貌似去扶头上的发冠,谁也没有看到他是如何解开她脑后的面具丝带。




宫卿只觉得脸上的面具一松,忙不迭的用手去扶。




所幸她动作够快,将那面具堪堪接在鼻梁处。




岳磊只见到一双眼眸。




他武将出身,却熟读诗书,文采斐然,可惜却无法用言语来描述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眸。




只是一眼便仿佛要让人沉溺一生。




宫卿并不知道自己的面具是如何散开的,那张辟邪面具后的人却看得一清二楚。




原来是她,他负手一笑,走出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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