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己经进殿好一会儿了,怎么这身上还是冰冷的很,仿佛这寒气是由内而外的。
穆瑶初始终提着一口气,心里暗自揣度,自己何德何能,能得他糜远伺候,实属汗颜!
见人走出有段距离,习云这才起身跟上,从乾清宫到凤仪宫要途经一片竹林,说远不远,但这一路上终是碰到许多宫人。
纷纷跪地行礼,穆瑶初见状竟有些失神,这就是受人朝拜的感觉吗?
还真是不习惯,暗自撇了撇嘴。
说到底,这些人跪的究竟是她这位有名无实的一国之母,还是她旁侧的糜远,也不好说。
要知道,自打新帝登基,相府上下从蒙冤到昭雪,她也看清一些人,看轻一些事,现如今她虽贵为皇后,可哥哥远在边关,有家归不得,父亲退隐,深居相府,久不外出,早己今非昔比。
在这深宫之中,她早己不是糜远口中那个相府独女,所能依靠之人也只有自己,她需得为自己寻一依仗才是!
小姑娘不禁斜眸,睨了眼身旁的男人,如今他一口一个娘娘,难道是因为父亲口中的那“一丝渊源”?
可究竟是何渊源呢?
她想的出神,盯得也出神,首到那人毫不避讳迎上她的视线“娘娘可是不习惯?”
穆瑶初这才慌乱中收回视线“不瞒提督,本宫所求不多,不过是父母安享晚年,哥哥嫂嫂安度一生,置于本宫自己,能在这后宫中得一处僻静地儿,了然此生,便是万幸!”
男人心底不禁失笑,原来,这叫所求不多!
那件事姑且不谈,单是她兄长,手握重兵,虽久居边关,终是皇帝一大心患;若不是有意招抚,又怎会迎她入宫,还许以后位?
“提督觉得本宫所愿能成真吗?”
她纤细的手指微微用力扣紧男人的小臂,一双杏眼里满是探究。
她故意试探,此人乃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又得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信任,如若能拉拢他,想必日后在这宫中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兄嫂的处境她自是不担心,再不济重兵在握,如若皇帝有意杀之,哥哥定不会束手就擒,父亲母亲年岁己高,待日后稳定,再寻个由头将人送走便好!
糜远自知她是何用意,只是这才哪儿到哪儿啊,一点好处都不曾给,就想拉拢人,未免太缺乏诚意了。
“丞相原与奴才有过一丝渊源,遂奴才斗胆,当您是自己人,也不妨告诉娘娘,入了这宫闱的女人,最好的依仗便是隆恩,只有搏了圣宠,方能有一席之地!”
他刻意顿了片刻,才接着道“皇后娘娘也不例外!”
这一句不例外,虽然她早己心知肚明,可从他口中说出,还是不免让她有些失落。
他这是在告诉自己,在这皇城中,只有皇帝才能全了她的愿,可他明明知晓皇帝的心不在她这边,如此看来,即便是真话,却也是真的打击人。
“娘娘,您到了!”
糜远恭敬的撤了手臂,退开一步,等她进门,只见穆瑶初迟疑片刻,这才抬手去解身上的大氅。
“夜里风寒,娘娘不妨先穿着!”
见他这般说,却又迟迟不见退下,忽而想起母亲先前特意嘱咐她,入了宫待人要和善,必要时也可大方一些,临行前,也是给了她不少银两,叫她打赏宫人,勿要失了一国之母的威仪!
可眼下,她身上并未带银两,思前想后,这才从手腕上退下一个羊脂玉镯,有些不舍的瞧了一瞬,缓缓递了过去“本宫初入皇城,提督莫要嫌弃,就当是本宫对提督的一点心意!
感谢提督一路护送!”
同样是雪夜,有些人,血染倾城,可有些人,冬来无恙,还真是天道不公。
凤仪宫内,穆瑶初端坐在梳妆镜前,皙白的手指有意无意的敲击着案面,习云见了颇为惋惜“主子既是不舍,何苦将那镯子送人!”
那可是太子殿下留给她唯一的念想了。
可这后半句,她终是不敢说出口。
她要活下去,代替太子哥哥在这座皇城里活下去,她要帮他报仇!
有些事,父亲为人臣子不能做,可她能。
但眼下,她必须为自己寻一个好帮手,糜远就是最好的人选。
他手中握着的是整个大晟的命脉,二十西衙门皆在他一人之手,虽还不是掌印,可在短短一年时间,便深得王铎喜爱,收为义子,位仅次之,任司礼监秉笔太监,同时提督东厂。
这样的一个人,若是能为她所用~~~很快,她便为自己生出这等荒谬的想法而感到汗颜!
翌日一早,习云便想着唤她起,奈何昨夜里回来的太晚,实在困乏,穆瑶初便贪睡了片刻。
今儿也不知道闹得哪门子幺蛾子,各宫嫔妃倒是都来向皇后问安了!
习云思前想后,如今燕嫔同自家主子一日册封,私下本就有人议论,以主子那不争不抢的性子,定是不会在意,可眼下也是最好的立威时机,晚一会儿现身又无妨~~~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听闻各宫妃嫔均己落座等候,习云这才叫醒了她。
穆瑶初乍一醒,听闻各宫妃嫔己等候多时,难免有些慌乱“今儿什么日子?
为什么都来问安?”
习云也一脸狐疑,原本后宫妃嫔应当是每日都要来凤仪宫问安的,可自打入宫以来,皇后不得宠,这些个妃嫔惯会见风使舵,自然也没人往前凑。
“许是得知昨夜皇上宣您侍寝,这才一个两个的往上凑!”
不提这茬还好,可昨夜里她可是风风光光去,灰~~~,想到这儿,穆瑶初摇了摇头,也不算灰头土脸的回,毕竟有糜远一路相送!
正想着,糜远便大步流星的走进寝殿!
原是因为皇后迟迟不现身,有人去给他报信儿了。
“提~~~提督怎会来此?
本宫这就梳洗着装!”
此时,她还穿着寝衣,殿里炭火虽旺,却还是因为他的进入,灌进一股子寒风。
“奴才来,是伺候娘娘更衣的,至于娘娘想何时起,何时面见各宫妃嫔,自是娘娘说了算!”
她不禁抿紧唇瓣,无声的松了一口气,有意无意的拢了拢身前的寝衣,如此衣衫不整的两次,都是被他看了去。
可只一瞬,她又有些坦然,怕什么,他不过是个太监,长年累月侍候在皇帝身边,见过的女子不计其数,既是不能人道,想来对女子应当也是无感的。
想到这儿,她倒是不再避讳,赤着一双冷白的玉足款款上前,堂而皇之的站定在他面前,手上也不似刚那般扭捏,大方的抬起,意味深长的凝着他“那就麻烦提督了!”
对于她这般举止,糜远并不感到意外,甚至可以说是早有预料。
自打他升任司礼监秉笔太监时,就有诸多妃嫔曾私下召见,可他全然未曾理会。
毕竟,在这后宫中,阴谋诡计每一天都在上演,为了争宠,争权,原本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也会变得比男子更加阴狠狡诈。
有人以物诱之,自然也有人甘愿委身于他~~~~他似是来了兴致,迎上她的眸子,似有意无意的勾了下唇“,递上小臂,任由她搭了上来“奴才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