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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醒

君约作者 著

女频言情连载

其实,姜醒对陈恕属于一见钟情,虽然两人初次见面时身份有别,但她无法否认一个女人最真实的心动。那时的他还是个温柔寡言的大学生,她是他名义上的师母。再次相见,两人阴差阳错的租到了同一栋房子,成了同居室友。近水楼台先得月,姜醒快准狠地势必要拿下他!

主角:姜醒,陈恕   更新:2022-07-16 02:2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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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姜醒,陈恕的女频言情小说《将醒》,由网络作家“君约作者”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其实,姜醒对陈恕属于一见钟情,虽然两人初次见面时身份有别,但她无法否认一个女人最真实的心动。那时的他还是个温柔寡言的大学生,她是他名义上的师母。再次相见,两人阴差阳错的租到了同一栋房子,成了同居室友。近水楼台先得月,姜醒快准狠地势必要拿下他!

《将醒》精彩片段

姜醒在候车大厅睡了一觉,醒来时快凌晨三点了。

车站广播正提醒旅客检票。姜醒拎起背包挂到胳膊上,从口袋里摸出票过检票口去往8站台。

正值学生返校季,硬座车厢拥挤不堪,过道上全是坐小板凳的人,姜醒跟在一位彪形大叔身后一路挤到座位。安顿好后摸了把脸,一手汗。

她的座位靠过道,同座是个中年男人,对面是一对夫妻,四五十岁模样,都靠在那睡觉。

姜醒没多注意旁人,只低头翻手机。没看到新信息,显然沈泊安还没回复她。

姜醒也说不上失望,很快合上手机揣回口袋,趴在桌上睡下。

列车启动后车厢渐渐安静,这个点是平常人能睡死的时间,车上的人以各种不适的睡姿进入梦乡,鼾声四起。

因工作缘故,姜醒早已习惯各种环境,而且她也不是第一次坐硬座,因此很快就进入浅眠。

列车上的时间走得尤其慢。

姜醒从昏茫中醒来,窗外仍旧混沌。对面的夫妻也醒了,正小声说话,看到姜醒已经醒来,朝她瞥了几眼。

姜醒揉揉脸,活动了手臂,仍觉得哪里不舒服,低头一看,同座男人不知什么时候挪近了,大腿大喇喇贴着她的。

她皱着眉挪开,那男人耷着半秃的脑袋,眼睛闭着,仿佛无知无觉。姜醒盯着他的脸看了两秒,觉得可能是警惕过头了。

心落下来,但也睡不着了,看了下手机,四点半刚过。

对面夫妻没再说话,丈夫起身从行李架上拿下背包,打开后拿出一袋香瓜子递给妻子。

旅途漫长,嗑瓜子似乎是不错的消遣方式。

姜醒不吃瓜子,在这一点上她有点强迫症,受不了牙齿嗑瓜子的声音。但这次却意外地觉得没那么难受,仔细听,居然还有些清脆。

时间就在这声音中慢慢过去,十几分钟后,列车停了,广播里在报站。

停车只有几分钟,这一站下去的不多,上来的也不多,他们这号车厢几乎没进人。车开时,姜醒透过窗户看了眼站台,冷冷清清。

扭回头的一瞬觉察到不对劲。

大腿被人摸了一下。

姜醒确定这次不是反应过度,因为同座那秃顶男人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正看着她,目光带着试探,也有一丝掩饰不住的兴奋。

姜醒身体绷得很紧,但依旧镇定,压着火气说:“先生,请你往里坐一点。”

“哦,你说往哪坐?”男人若无其事地问。这么说着,人跟着挤过来,紧挨着姜醒,手掐了一下她的腰。

姜醒猛地推了他一把,站起来:“你再这样,我去叫乘警。”

她这么一站,周围没睡着的人都注意到了,对面的夫妻也停止了嗑瓜子,看看姜醒,又看看秃顶男,丈夫皱了皱眉,想说什么,被妻子拉了一把,又闭紧了嘴。

这时秃顶男“呵”地笑了声,说:“我好像没干什么吧。”说完对周围人摊摊手,无奈状:“现在的小姑娘哦,太自恋了点。座位就这么大,睡着了没留意碰了下,脾气就这么大了。”

旁边人目光各异地看着姜醒,有人说:“姑娘你坐下吧,别人还在睡着呢。”

姜醒脸涨得通红,死盯着男人的秃顶。

她不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有些胆小的,训斥一下就不敢了,但也有胆大的,她报过警,有的处理了,有的没法处理,就像现在这样,对方够无耻,群众眼睛也不够雪亮,最后都是扯皮几句就不了了之,叫警察也没用,没证据。

这世界有时就这么不讲理。

姜醒一语不发,秃顶男人却又笑了,“好了好了,我也不跟小丫头计较,你坐着吧。”

旁边人也跟着这么说。

姜醒没理,站了两秒,伸手去拿行李架上的背包。这时身后一道声音说:“你来这里坐吧。”

姜醒回头,看到一个瘦瘦的男孩。他站在过道里,一手提着书包,一手指着座位,说:“我们换个位子。”

他的座位也靠过道,里边坐着一对母女。

姜醒看了一会,说了声“谢谢”。

男孩没说话,往边上让了两步,示意姜醒过去坐下。

两人换好座位后,姜醒听到秃顶男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

她朝那边看了一眼,男孩已经坐下了,他的书包平放在腿上,一侧的书包带大概是断了,系了个结垂在那。

后面的旅途很平静,火车晚点了一会,到终点站时快十一点。

临下车姜醒再次对男孩道了谢。

这期间一直没收到沈泊安的信息,不知他是在忙还是纯粹不想给她回。

姜醒也没有打电话,自己坐车回去了。

沈泊安是第二天回家的。

姜醒正在沙发上睡觉,迷迷糊糊中感觉玄关的灯亮了,睁开眼就看到沈泊安。

姜醒有些愣神,沈泊安也是,他站在鞋柜边没动,领带拉了一半,手就那么定住了。过了好一会,他轻咳了一声,走过去。

“什么时候回来的?”他站在沙发边看她。

“昨天。”姜醒躺着没动,只是脸朝着他,蓬乱的头发挡了小半张脸。

沈泊安皱了下眉,说:“怎么不告诉我?”

“我给你发了短讯。”姜醒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带着鼻音。

沈泊安:“我没收到。”

“哦,火车上信号不好吧。”

沈泊安微微一怔,迟疑地问:“……坐火车的?”

“嗯。”姜醒解释了一句,“没合适的班机票。”

“回来了怎么也不打电话?”

“怕你在忙。”姜醒捋了一把头发,露出整张白净的脸庞。

沈泊安看了一会,嘴唇动了下,想说什么又没说。

他不再问了,姜醒也没心思主动说话,她指指厨房:“煮了粥,饿了就吃,我要睡了。”

沈泊安说:“去床上睡吧。”

“不用。”姜醒拉起薄毯盖住脸。

沈泊安却突然弯腰掀掉毯子,伸手将她抱起。姜醒也不挣扎,任他抱到卧室。沈泊安将她放到床上,打开冷气,又给她盖上薄被。

姜醒始终闭着眼,一句话也没说。

沈泊安在床边坐下,看了她一会就出去了。

姜醒不知道沈泊安这天晚上什么时候睡的,也不清楚他有没有到床上睡,她醒来时家里已经没有人了。冰箱上有张便笺,沈泊安说晚上回来带她出去吃饭。

傍晚果然接到了电话,沈泊安在楼下等她。姜醒换了件裙子下楼了。沈泊安靠在车门边,看她拿着手包从单元门里出来,下台阶时裙摆飘得像黑色花朵。

沈泊安拉开车门,姜醒笑了一下,指指后面说:“我想在后面睡会。”说完自己坐进去了。

沈泊安站在外边看了她两秒,没说话,绕到另一边坐进驾驶位。

一路沉默。

沈泊安开车,姜醒闭着眼,很困的样子,也不问他要去哪里吃、吃什么。

沈泊安似乎早就打算好了,一路将车开到一家日料店门口,进了包厢,姜醒才知道原来不是他们两个吃饭。

包厢里已经有三个人,除了一个陌生女孩,其他两人她都认识,宋宇和陆从恩,都是沈泊安的同学,也是律所的合伙人。

看他们进来,宋宇率先喊了声:“咦,小姜醒回来啦?”

“嗯。”姜醒对他笑了下,和沈泊安一同走过去落座。

这时陆从恩给他们介绍:“这是我女朋友苏楠。”接着又对苏楠介绍,“他是我兄弟沈泊安,这是他太太姜醒。”

互相问好后,总算可以开始吃饭了。

姜醒说话不多,大多时候都在低头吃东西,这几人中宋宇最健谈,从饭局开始就一直在侃,最后话题说得差不多了,就问到姜醒头上——

“对了,小姜醒,你这次又跑了很久哇,都去了哪里?”

姜醒正在吃墨鱼丸子,被他一点名,哽了一下,缓了缓才答:“没去几个地方,在广西待了挺久。”

“广西?”宋宇说,“广西好吃的多啊,不过你怎么好像瘦了,吃不惯那边风味吧?”

“还好。”

宋宇摇摇头,突然啧了一声说:“小姜醒,你这个工作太累了,一个小丫头这样东奔西跑日晒雨淋的也不是办法,你自己不在意,老沈也要心疼的啊,是不是啊老沈?”

沈泊安容色淡淡,瞥了眼姜醒,说:“她喜欢做这个。”

姜醒捏着筷子没应声,这时又听见宋宇说:“那再跑两年也得歇了吧,你俩到底准备啥时造人啊,我还等着抱干儿子呢。”

沈泊安和姜醒都没接这话,倒是陆从恩揶揄了一句,“你管得真宽,自个还是光棍呢,要抱儿子自己生啊。”

宋宇被堵了一句,打着哈哈混过这茬。

饭后各自回家,路上沈泊安咳嗽了几声,姜醒提议顺路去买点感冒药,沈泊安说不用。

车开到小区门口,姜醒看见前面站着一个人。沈泊安也看到了,他把车停下了。

姜醒瞥了两眼,认出了那人——

江沁宁,沈泊安的学生。

“我过去一下。”

沈泊安说完下了车,大步走过去。姜醒看着他的背影,有片刻的失神,之后她打开车门,也下了车。

江沁宁正要喊沈泊安,远远看到姜醒也过来了,愣了一下才喊道:“沈老师。”目光却绕过沈泊安望向姜醒,“咦,师母回来了么?”

姜醒走了过来,江沁宁正正经经喊了声:“师母。”她明明比姜醒还大一点,却要喊姜醒师母,这多少有点怪异。但姜醒好像不觉得有什么不自在,很随意地对她点点头。

江沁宁把手里的袋子递给沈泊安,说了两句话:“今天开会大家看沈老师咳嗽有点担心,托我买点药过来。我不知道师母回来了,打扰了。”她说得从容大方,恰到好处地表示关心和抱歉,听起来十分妥帖,但却禁不得细品。

沈泊安没有犹豫地接过药,道谢后问她:“你怎么过来的?”

“打车来的。”江沁宁轻声答了一句,说完微低头,“哦,我该走了。”

沈泊安想说什么,姜醒突然说:“泊安,你送送啊,这么晚不安全吧。”

江沁宁忙说:“不用了不用了。”

沈泊安却对姜醒说:“那你自己先上去。”

“嗯。”

车从面前开走,姜醒站了一会,转身进了小区。

姜醒没有等沈泊安回来,洗了澡就上床躺着。

她一向嗜睡,但这天却很难入眠,酝酿了近一个小时仍毫无睡意,正烦躁,沈泊安回来了。

外面动静不大,但能听到他进了卫生间。十几分钟后,房门开了,沈泊安没有开灯,用手机的屏幕光照着路走到床边。

姜醒感觉到他在她身边躺下了。

姜醒的身体忽然绷紧。不是紧张,而是不自在,不适应。

意识到这一点比这种感觉本身更令人难受。

还好沈泊安也没有再靠近,他们各踞一方位置,彼此相安无事。

这晚姜醒很晚才迷迷糊糊睡过去,醒来日头大好,身边人已经走了。

姜醒没换衣服,走到阳台吸了几口气。就在这一秒,她突然想,如果、如果沈泊安开口,那么就……

想到一半心头滞闷,大夏天的竟有点发抖。

下午姜醒接到一个电话。打电话的是她姐姐姜梦,她们平时联系不多,所以突然打电话来肯定不是因为小事。

果然,那头说了没两句,姜醒就变了脸色。

她挂掉电话急匆匆收拾行李赶往机场,上了飞机才想起没有通知沈泊安。

两个小后,到了江城,姜醒下飞机,打车去了医院。她姐姐姜梦就在住院部大门口等着。两人会合后,姜醒急着往病房跑,却被拉住。

姜梦说:“先别去。”

“我得去看看。”姜醒慌里慌张,被汗浸湿的脸异常苍白。

“姜姜你听我说,”姜梦皱着眉,看向她的目光带了点说不出的为难:“我怕爸情绪不好,情况更糟糕。”

姜醒看着她。

姜梦有些担忧地说:“我刚刚试探地提了一下,说让你回来看看,爸突然就发了脾气,妈削好的苹果他直接砸地上了,说要叫你回来得等他死了。”

姜醒突然僵在那,最后一缕夕阳也褪下,天边似乎一瞬间暗了。

姜醒默默站了很久,姜梦松手了,她仍一动不动,最后慢慢低下了头。

晚上有护工在医院照料,姜梦便先送母亲回家。她们出来时经过医院的花坛,那里有两颗小松树。等她们走远了,姜醒从松树后面走出来。

一个小时后姜梦打来电话,姜醒去她说的路口等她。没多久,姜梦开着车来了。

姜醒被带回了姐姐的公寓。

“填填肚子。”姜梦煮了一碗面。

姜醒没胃口,随便扒拉几口就不再吃了。姜梦劝了两句,见她一副失神的样子,只得叹口气把碗筷撤了。

“姜姜你不要怪爸。”姜梦突然说。

姜醒摇摇头。

姜梦看了看她,“爸那个脾气,也不怪他气到现在,当年的事,你确实做得过分,其实这事哪有多严重,是你们自己弄巧成拙了。”

顿了下,又说,“你年纪小,性子又轴,我原先还想沈泊安那个人稳重,比你大点也能管住你,现在想想,他脑筋也不清楚的。”说到这,又摆摆手,“哎,说这个没用。”

姜梦站了起来,末了补上一句,“明天起来早点,趁爸还没醒,也许能过去看一眼。”

但姜醒不想只看一眼。

她戴着口罩在医院徘徊一整天,假装若无其事地走过病房门口。走得太频繁,连护工都注意到了,问她是不是来探视。她摇头否认,也不敢再待。

从前天真幼稚,总相信多熬熬父母总会妥协,毕竟是亲生的,不会一辈子都不认了。直到这一刻才突然没了把握,惊觉自己大约做得太过分,让他们伤了心,裂隙过深,连血缘亲情也没法缝补。

那些年,她眼里心里都是沈泊安,从没有回头想想这个。

明明早熟,却不懂事,一点心思全顾着那份感情了。

十三岁见到沈泊安,十五岁偷偷和他在一起,被家里打了几次也不肯跟他分,十七岁瞒着家人更改志愿,为了去读他任教的学校,从南方跑去北方,二十岁毕业,那年暑假又为沈泊安的事跟家里赌气,好像怎么也没法说服父母接受这份感情,激忿又恼怒,一气之下拍了婚纱照,请柬发遍亲朋好友,就这么把酒席办了,指望先将一军。

谁料,这一闹,跟家里的关系算是彻底破了。

这一路走来,姜醒向来认为自己无畏无惧,也不承认有大错,反而怪责他们老古板、专制霸道、逼人太甚。

到今天,才陡然恍惚起来,有些想不清楚了。

姜醒在出租车上接到了沈泊安的电话。昨天给他发过一条短讯,没说回家,只说临时有点事处理,沈泊安以为是工作上的事,姜醒也没有多解释。

沈泊安打电话是为了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因为他下午五点要出发去邻市参加一个研讨会。

姜醒这才意识到她身上没家里钥匙,昨天走得太匆忙,好像把钥匙落在了鞋柜上。难怪沈泊安会突然打电话告知行程,他一定是看到她没带钥匙了。

懊丧时,沈泊安已经在那边催促了:“确定好了?我去机场接你。”

“不用了。”姜醒说,“你忙你的,我应该能赶回来,我自己过去拿。”

那边应了声“好”,没等她说再见就挂了。

姜醒握着手机发了一会呆。

她买了最近的班机票,出机场时才四点半,外面的天灰蒙蒙的,刚坐上出租车雨就落下来了。

同一时间手机进来一条短信,是沈泊安的。行程有了改变,他要提前走,找了学生给她送钥匙。

姜醒看完后给他回:知道了。

出租车一直把姜醒送进学校,法学院的办公室在T大校园最里面的办公楼,姜醒以前来过几次,给司机指个路不成问题。

暑假还没结束,学校里人不多,路上挺空荡,虽然下雨,车还是开得很顺畅,不一会就到了。

沈泊安的办公室在五层最东边,门是锁着的。

姜醒站在走廊里等。

过了大约一刻钟的样子,终于跑来两个男生,他们都戴着蓝色帽子,一个穿灰色衬衫,一个穿黑色T恤,一人抱着一个大纸箱,纸箱边缘被雨淋出一点湿印。

跑在前面的灰衣男生喊道:“诶,那是师母么,师母已经到了!”

说完加快脚步,几步跑到姜醒跟前,等看清了姜醒的样子似乎有点惊讶,愣了愣才赶忙道歉:“师母,我叫孙程,沈老师让我送钥匙的,对不起,我们来晚了。”

姜醒看清他戴的帽子上印的字母,那是沈泊安负责的一个学术会议的缩写,姜醒并不陌生,她三年前也曾做过会议志愿者,帮忙接待外国学者。那几天忙得喝不上一口水,沈泊安很心疼,只让她做了两天就把她送回去了。

姜醒没让思绪跑远,看了一眼就接上话:“没关系,我也刚来。”

孙程放下纸箱,抹一把汗,说:“那师母你稍微等等,我先开下门,我们把这些材料放进去就给你钥匙。”

“好。”

孙程很快打开了门,回过身招呼同伴:“陈恕,你快点。”说着抱起纸箱进了办公室,被他催促的男孩这时也到了门口。

姜醒随意瞥了一眼,后面男生抱的箱子明显更大更满,里头全是书。她视线动了动,刚朝那男生侧脸望了一眼,他就进去了。

这一眼让姜醒觉得有点古怪。

好像在哪见过似的。

她想走近再看一眼,孙程出来了。他拔了钥匙递给姜醒,“师母,给。”

“谢谢。”

这时孙程看了看她,问:“师母,你没带伞吗?外面雨很大啊。”

姜醒转头望望走廊尽头的窗户,外面果然还是蒙蒙一片。

孙程猜到她大概真没带伞,便说:“师母我送你下去吧,我们有把伞在二楼档案室那边,我去拿给你。”

“你们不要用吗?”姜醒问。

“不用不用,我们就住在学校里,待会整理完材料估计雨就停了,而且我们也能打电话叫室友来接我们,没事儿。”

孙程说完扭头冲办公室里说:“陈恕,你先整理着,我送师母下楼,你那伞就先借给师母用了啊!”

里头人应了一声。

孙程对姜醒笑笑:“师母,我们走吧!”

姜醒只好道谢。

雨的确很大。

但姜醒手里的伞也很大。一柄普通的大黑伞,从头罩着,隔绝了天光,也隔绝了雨水。

她知道这把伞的主人不是孙程,是那个叫陈恕的男生。她想,得记着这名字,回头叫沈泊安把伞还给人家。

可是不知为何,姜醒念了一遍这名字,又回想起帽檐下的那张侧脸。

她忽然记起来了。

她的确见过他,就在那趟糟糕的火车上。

这场雨一落就落到深夜。

拿回来的那柄大伞被姜醒放在阳台,这一整天只要下楼她都用这把伞,很大很安全,雨水钻不进来,她原来用的短柄小花伞完全比不上。

第二天早上,雨停了,天光大亮,有一丝风。

姜醒心情莫名好了不少,把家里彻底打扫了一遍,之后还耐心地把所有的盆栽花草搬到阳台,让它们晒了一会儿太阳,中午又搬回来。

冰箱里剩了一些蔬菜,虽然只有她一个人在家,但她还是认真地炒了两个菜,煮了新鲜的米饭。吃完午饭,她把房间的床单被套拿下来丢洗衣机里洗了一遍。

下午收拾书房,整理书籍。

书柜里分两块,左边是沈泊安的,右边是她的,沈泊安那边大多是法律类的专业书籍和一些名著,而她的书很杂,小说、散文、杂志都有,最多的是旅游杂志。

做完这些,姜醒去了趟杂志社,交点材料,再顺便报个账。她做旅游记者有两年了,当初是大学室友介绍到这家杂志社的,合作很愉快,到期交稿,时间自由,没有太多烦心事。

姜醒在杂志社待了没多久就离开了。外头阳光很好,但正午的温度很吓人,没人敢在外面跑。她找了个咖啡馆坐到下午,感觉太阳没那么大了才出去。

过天桥时,包里手机响了。

姜醒停下来,倚在天桥栏杆边接电话。

风从耳边刮过,那头沈泊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在家?”

“不在。”姜醒转了个身,背靠着栏杆。

“在哪?”

“在外面。”姜醒眼睛盯着对面栏杆边贴膜的小哥,低声说,“你呢,你在哪?”

沈泊安说:“我刚回来,在律所,晚上要过去学校一趟,你说下位置,我来拿钥匙。”

原来是要拿钥匙啊。

姜醒转了个视线,望着天桥下面人来车往,慢慢说:“你别来了,我在附近,我来律所找你吧。”

这么说完就摁断了电话。

她没有说谎,这里的确离沈泊安的律所不远。她在天桥上吹了会风,理了理头发就下去了。

打车过去十分钟都不要。

律所的前台小妹已经换了两遭,姜醒这一年没来过,现在站在那的是一副生面孔,她不认识。

看到姜醒进来,小姑娘换上招牌式微笑,问她需要什么帮助,有没有预约。

姜醒没有回答,她站在那,有些失神。

这是身后有人诧异地叫她:“……小姜醒?”

姜醒回过头,宋宇的身影进入眼帘。他拿着公文包,西装笔挺。

姜醒看着他就想起沈泊安。

沈泊安也穿黑西装,也拿公文包,他学习、工作的时候专注而严肃,有深沉的魅力。

那种魅力曾令她心折。

“怎么了,小姜醒?”

宋宇走近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姜醒猛然回神,“啊?”

“你想什么呢?”宋宇仔细看了看她,“怎么失魂落魄的,来找老沈啊?”

姜醒点点头。

“那走啊,跟我一道上去。”

姜醒随宋宇一道去沈泊安的办公室。经过集体办公区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一眼就认出来了,毕竟前几天才见过一面。

她没有再往那边看,目不斜视地跟在宋宇身后走到走廊尽头,走进了沈泊安的办公室。

“老沈,你老婆来啦。”

沈泊安正埋头写着什么。宋宇的声音让他的手一顿,他抬起头,看到姜醒站在门边。

两人目光突然对上,都微微一怔,在这一瞬间,彼此同时生出奇怪的陌生感。

这感觉揪着姜醒的心。

她先低下了头,躲开他的视线。

这时宋宇出去了,办公室里只剩他们两个。

姜醒突然后悔来了这里。

沈泊安放下笔,起身朝她走来。

视线里多了一双锃亮的皮鞋,姜醒抬起头,沈泊安已经到了跟前。

他比她高不少,姜醒下意识地仰起脸看他。

沈泊安的脸没有太大变化,虽然他已经三十三岁了,跟二十三岁那年比,他的性子变了不少,但容貌真没怎么变,鼻子挺,眼睛黑,唇形好看。如果真要说有了什么变化,那就是他比以前更成熟了。似乎,也更好看了。

沈泊安长得挺帅,姜醒早就知道,否则她那么小的时候怎么就会被他迷得乱七八糟的。

她觉得自己大概是个挺肤浅的人。当年对沈泊安最初的好感,应该就是从他这张脸开始的。

这样看着,心里像遇上回南天,犯了潮。

最近这一年,她从没在沈泊安面前红过眼睛,在他怀里哭这种事更是再也没做过。她在他面前,越来越懂事,也越来越沉默。

沈泊安好像没注意到姜醒这些情绪,他张口问:“钥匙带了?”

姜醒顿了一顿,低头打开包,掏出一串钥匙递给他。

沈泊安接过钥匙,姜醒忽然叫他:“泊安。”

沈泊安微顿,漆黑的眉动了动:“怎么?”

“你什么时候下班?”

“还要晚点。”

姜醒沉默了一下,说:“晚上一起吃饭么?”

沈泊安又是一顿,似乎有点意外,看了她一会才说:“前两天那个会议很成功,晚上学生组织了一个小聚会庆贺。”

姜醒听完了说:“哦,有饭局。”

沈泊安点头:“对。”

姜醒也跟着点点头,默了默,忽然说:“那我能跟着吃一顿么?”

这下沈泊安更意外了,明显愣了一下。

姜醒望着他,又问:“泊安,你能带我吃饭么?”

“好。”沈泊安终于回答她。

姜醒微低头,嘴角扬起,若有若无地笑了笑。

五点半,沈泊安做好了手头的工作,对坐在角落的姜醒说:“好了,可以走了。”

姜醒拿着包站起身。

这时有人敲门,沈泊安说:“请进。”

门开了,穿着整洁套裙的江沁宁走进来。她一眼看到站在小沙发边的姜醒,脸僵了僵,隔了一秒才反应过来。

“师母好。”她微低头,神色不自然。

姜醒嗯了一声。

江沁宁抬头看向沈泊安,略有犹疑:“沈老师?”

“好了?”沈泊安问。

“好了。”江沁宁说,“小廖说他们已经从学校出发了。”

“嗯,我们现在走。”沈泊安转头看姜醒,“走吧。”

姜醒明白了,这一趟不是只有他们两个,江沁宁跟他们一道走。不过这说起来似乎也没什么不妥,本来就在这边实习,搭老师一趟顺风车去参加聚会而已,实在没有什么可说的。

路上三人都没怎么说话,江沁宁原本还尝试跟姜醒说话,但见她似乎很累不想说话的样子,也就作罢。

吃饭的地方在T大附近,开车从律所这边过去要二十分钟,再加上下班高峰期有点堵车,到了地方已经六点多了。

其他人早就到了,包厢里坐了六七个人,姜醒认出两张熟面孔,孙程和陈恕。

孙程嘴巴快,喊完“沈老师”跟着喊了声“师母”,其他人就知道了,虽然挺意外,但都礼貌热情地问好。

这些人中有几个研究生,有几个本科生,都跟着沈泊安做过事,但只有江沁宁是他正儿八经的学生。

沈泊安很少带研究生,江沁宁是这几年唯一的一个,六月份已经毕业,直接进了沈泊安的律所,目前还在试用期。

一顿饭吃下来,姜醒没记住几个人,印象稍微深点的就是孙程和陈恕。

孙程太活跃,会来事,想不注意很难。

陈恕就沉默多了。如果没有之前的事,姜醒大概不会注意他。

他坐在人群里,不太说话,穿暗色的衣服,样式很普通,头发也不像别的男生那样有各种发型,而是理得很短。

他看起来实在很不打眼。但他其实长得并不难看,眉眼甚至算得上清秀。

姜醒觉得他应该是个挺内向的男孩。

但就是这样内向的人,那天在火车上,在众目睽睽之下主动帮了她。

姜醒又想起他的伞还在家里,心想明天一定得记着叫沈泊安带过来。

这样想着的时候,沈泊安已经出去结完账了。

大家一起走到餐厅门口,几个研究生另有采买任务,就先走了,孙程、陈恕和另外一个本科生骑自行车来的,于是结伴回学校。最后门口只剩下三个人。

姜醒问沈泊安:“你们要去学校是吧。”

江沁宁点头说是。她毕业后在学校租了个一人宿舍,现在还住在那边。

姜醒说:“那你们去吧,我坐车回去。”

“先送你吧。”沈泊安说。

“不用。”姜醒下了台阶,走到路边等车。

沈泊安跟过来,帮她拦了一辆出租,姜醒坐进去,说:“我先走了。”

沈泊安点点头。

出租车很快淹没在车流中。

沈泊安仍站在路旁,他不知在想什么,半天没动。

江沁宁看了一会,走到他身边。

夜晚的霓虹笼住两个身影。

在灯影下,江沁宁伸出手,轻轻握住沈泊安的手。

出租车在十字路口停了。姜醒盯着前方红灯,脑袋里极其混乱,一会是沈泊安的脸,一会是江沁宁的身影。

有时候,她憎恨女人的直觉,就像此刻。

五十秒哗啦过去了,视线里那抹猩红骤然变成鲜绿。

姜醒耳朵里嗡的一声响。她揉着手指,轻声对司机说:“师傅,前面路口转弯,我去T大。”

半个小时后,姜醒出现在沈泊安的办公室外。走廊里空无一人,她站在门边,手几次抬起,始终敲不下去。

她沿着楼梯往下走,走到二楼停下。

那里有个简陋的休闲区,几张桌子,几张高脚凳,一大面落地窗。暑假本就没人,几个自习的学生早就走了,留一盏顶灯孤零零照在那儿。

姜醒在窗边蹲下,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楼下。光线最明亮的那一处,就是这办公楼的入口。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双腿终于彻底麻掉,这栋楼里越发寂静,外面也看不到人烟。

大约是深夜了。

窗外那片灯光里终于出现两个身影。

她看得十分清楚,一个高大挺拔,一个纤细柔美。

而他们两个,分明是牵着手的。

姜醒的脸贴上窗户,凉意一寸一寸渗入身体。

她坐到地上,背靠着窗,眼泪糊了整张脸。

同一刻,十点的铃声响了,陈恕关上档案室的灯,锁好门,背着书包走向楼梯口。

这个夜晚太寂静了。

在这种寂静里,女人压抑的哭声不可避免地被放大。

陈恕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走廊里,离楼梯口已经很近了。

头顶的灯略显昏昧,但足以让他看清窗边哭泣的人。

因为惊讶,陈恕微微睁大了眼睛。

那个人抱着腿坐在瓷砖地上,头低着,长发滑落,遮了半张脸。

但他认得她。

她的白衬衣、牛仔裤都没有变,旁边放着的手包也还是之前那个黑色的。就在几个小时前,他们坐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他跟着同学一起喊了她一声“师母”。

可她现在却在这里哭。

落地窗的玻璃照出陈恕的影子,他迈了一步,忽又收脚停住。

不知该不该过去。

她哭得这样安静,这样专心致志,不是那种歇斯底里的哭法,没有尖锐刺耳的声音,也没有激动疯狂的姿态。

陈恕见过很多女人哭。

在他们镇上,每天都有女人吵嘴哭闹,被外人欺负了会哭,被自己丈夫、婆婆欺负了也会哭,哪家闹出点事街头巷尾都知道。哭泣似乎是女人的武器,那些女人喜欢站在巷子里边哭边骂,也喜欢敞着大门哭得轰天轰地,如果有人来,那么她们哭得更厉害,人们一看就知道她们有多委屈。

陈恕以前的同桌评价说那叫“女人的哭法”。

原来女人的哭法是不一样的,不论是哪一种,似乎都能看出她们有滔天的委屈。

陈恕站了好一会,手握成拳又松开,犹豫再三终于还是走了过去。

姜醒的脸上都是眼泪,视线也是糊的。她抬手抹了一把,下一秒又糊了。不知怎么回事,平常明明不爱哭,今天怎么都收不住似的。

她厌恶这种状态,两只手都抬起来,垂着头狠狠地抹眼睛,抹了两把又觉得可笑。

她咬着嘴唇,整张脸都埋进腿间。

没有防备地,一道声音跳进耳里——

“……师母?”

姜醒身体一震,僵麻的腿好像恢复了一丁点知觉。

她抬起头。

年轻的男孩站在跟前,昏白的光落在他脸上,姜醒第一次发觉原来他的眼睛这么黑。

她没有回应,微仰起的脸庞上还看得到泪水,眼睛也是红肿的,陈恕皱了皱眉,突然在她身边蹲下。

他打开书包,低头翻找,很快拿出一点纸巾,递到姜醒面前。

姜醒盯着白白的纸巾,微微发愣。

“干净的。”陈恕手又往前递了递。

姜醒抬头看了他一眼,终于接下来擦了擦脸。

她没再哭了,她现在有点反应不过来,不知道这个男生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都已经这么晚了。

陈恕看她擦好了脸,莫名松了口气。

犹豫两秒,才试探着开口:“……是来找沈老师的么?”

姜醒手一顿。

她别开脸,视线投向窗外。

陈恕突然有点无措。他感觉自己好像说错了话。

这时听到姜醒微哑的嗓音。她说:“不是,我不是来找他的。”

陈恕看着她,唇抿了又抿,不知怎么接话。他留意到她情绪低落沮丧,又想她刚刚在这里哭了一顿,一定是发生了不愉快的事。这事或许与沈老师有关,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都不好再乱作猜测,索性闭上了嘴。

一时两人都不言语,气氛安静得古怪。

姜醒揉揉眼睛,稍微敛了下情绪,侧过脸来。

“你叫陈树?”她问,“大树的树?”

陈恕一愣,然后答:“宽恕的恕。”

“哦。”姜醒点点头,随意地问他,“你怎么在这?这么晚了。”

陈恕说:“档案室十点关门。”

姜醒又点点头,没再问这些。她吸了两口气,靠在窗户上揉腿。就在陈恕以为她不再开口时,她突然说:“你有吃的么?”

陈恕愣了愣,然后摇头。

“我觉得好饿。”姜醒吸吸鼻子,伸手摸自己干涩的嘴唇,“也很渴。”

晚上那顿饭吃得实在没什么心思,刚刚又哭掉了很多眼泪。

她说得这样平淡,像在陈述一个普通的事实,不指望别人接话。但其实这话里多少有点委屈的意味,尤其是在哭过一场后说这样的话就显得格外脆弱。

她这个样子与之前差别很大,就在几个小时前她还不是这个样子的。

陈恕不知怎么应对,看了她一会,低声说:“学校里有小店。”

“有小店么,那我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姜醒站起来,腿颤了一下,差点摔倒。

陈恕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扶她,但她自己扶着落地窗站稳了,陈恕的手收了回来。

已经快十点半了。

校园里没什么人,陈恕推着自行车,姜醒跟在他后面。

校园里有一条河,小店在河对面,走过去花了七八分钟。到了才发现小店早关了门,卷帘门上贴了张A4纸,上面写:暑假期间营业时间10:00—20:00。

陈恕看完通知,略微窘迫地走回来对姜醒解释:“以前关门没这么早。”

“好吧。”姜醒有点失望,站在那没动。

陈恕也站着。

姜醒抬头看看他:“那你回去吧。”

她让他回去,但自己却没说走,还低着头站在原地。

陈恕说:“你不回去么?”

“我再待一会。”

姜醒转了两圈,指着不远处说,“那是后门吧。”

“对。”

“后门有吃的么?”

陈恕想了想说:“现在不知还有没有。”

“那我去找找看。”姜醒挥挥手,“你走吧,我也走了。”

姜醒快要走到门口,后面的人跟上来了。

“师母,我带你去吧。”

姜醒看着他。

他扶稳自行车头,说:“太晚了,你是女的。”

后门外有一条烧烤街,烟雾缭绕,这个时候生意正兴旺。

姜醒点了满满一盘吃的,又要了两瓶啤酒。

这是读书时候的吃法,已经过了好几年仍然很怀念。

年轻小姑娘都贪嘴,爱吃垃圾食品,每个夏夜都要去学校外面吃露天烧烤,喝冰镇啤酒,因为这个她没少被沈泊安骂。

他们那时还没住在一起,她总跟室友偷偷去吃,有时运气不好被沈泊安抓个正着,他冷着脸像拎小孩一样把她拽走。

他管着她吃饭、学习,像严格的家长,姜醒说他霸道,他捏着她的脸亲她,摆出臭脸叫她再说一遍。

那些都像梦一样。

分明也就过了三四年。

什么都没了。

酒瓶突然被人握住。

姜醒抬眼看陈恕。他指指桌上,“满了。”

姜醒一看,果然满了,泡沫都从一次性纸杯中溢出来了。

她陡然回神,仿佛被烫了一下,松开了手。

陈恕把酒瓶放到桌边。

姜醒端起杯子灌进一口,冰凉的液体从喉咙一直撞进胃里,很带劲。

“你不喝点?”她看向陈恕。

陈恕摇摇头。

姜醒也没再管他,自顾自地喝完了一整瓶,这时烤好的食物端上来了。

“你也吃。”姜醒说。

陈恕仍然摇头。

姜醒觉得很奇怪:“你们现在都不吃这些么?夏天不吃烧烤,不喝啤酒,有什么意思呢。”

但她也只是说说,陈恕不吃就算了,她没有逼人吃垃圾食品的爱好。

最后整盘食物都是姜醒自己解决了,啤酒也喝了精光,她还要再添,陈恕说:“少喝点。”

姜醒抬头看了看他,正要说什么,手机突然响了。

是沈泊安打来的电话。姜醒盯着屏幕看了半天,脸越来越僵。最后,她摁掉电话,丢进包里,没一会,又响了第二次,她拿出来准备关机,谁知手忙脚乱摁错了,接通了电话。

那头沈泊安“喂”了一声,姜醒像疯了一样,咬着牙使劲把手机砸到路边。

她这举动十分突然,陈恕看得呆住。而姜醒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拿起包走了。

陈恕捡起她的手机跟上去。

“师母!”他在后面喊,姜醒头也不回。

陈恕又赶紧去路边推车,等他追过去,姜醒已经走过斑马线到了马路那一边。

他又喊了一声:“师母。”

姜醒停下脚步,转过身,在对面看着他。

她突然大声说:“你不要再叫我师母了。”

她说完这句,眼泪就下来了。

陈恕愣在那里,傻了一样地看她。

夜晚的城市车来人往、光怪陆离,她站在路对面,风吹乱了她的头发,似乎也吹起了她的眼泪。

隔着喧嚣繁华,陈恕十分清楚地听见了姜醒的哭声。

他觉得,她好像委屈得快要死掉了。

陈恕回到宿舍,已经快到十二点了。

孙程正在打游戏,听到动静,从上铺探出脑袋,“今天怎么这么晚?不是十点嘛?”问完身子又缩回去继续玩,半天也没听到陈恕回答。

孙程疑惑地朝下看了看,见陈恕坐在桌边,手里攥着个白色手机,一动不动的。

“喂,陈恕?”孙程喊。

“嗯。”陈恕终于有了点反应。

孙程抻长脖子往下看,看不太清他手里手机样式,只觉得奇怪:“诶,你换手机了?怎么像女生用的啊。”

“不是我的。”

“我就说你怎么会换手机呢。”

孙程嘟囔一句,突然露出兴奋的表情,“是你捡的吧,快打开看看,肯定是哪个女生的,你可以看看通讯录,给她朋友打电话找到人啊。”

陈恕没有动作,隔了两秒才说:“打不开,已经坏了。”

“啊?你捡个坏手机干啥,人家丢了不要的吧。”孙程的兴奋劲立刻泄了,他不跟陈恕说了,扭头继续打游戏。

陈恕捏着手机坐了半晌。

不知怎的,好像还能看见姜醒泪水涟涟的面庞。

他没来得及把手机还她,就那样看着她一边哭一边拦下出租车,坐进去走了。

这晚姜醒没有回家,电话也没法打通,好好的一个人像突然消失了一样。沈泊安给她可能联系的人都打了电话,但没有谁和姜醒在一块儿。

凌晨三点,他终于开车出去找她。车上了路,才发现想不出她可能会去的地方,只能胡乱找了几处,毫无所得。

回到家已经是早上了。屋里空荡荡,他坐在沙发上,手边一只软乎乎白熊,那是姜醒的抱枕。她刚住进来时买的,用了好几年,毛都磨光了也没丢掉。她其实是个很念旧的人。

沈泊安抬手按了按眉心,正打算起身,电话响了。

他立刻拿过手机,看清屏幕上的名字,神色不动。

电话接通了,江沁宁的声音传过来:“老师。”

“沁宁。”沈泊安重新靠到了沙发背上。

“是我。”那头的声音有一丝愉悦,“今天喝拿铁行么?就是我上次跟你说过的那家店,老板终于回来了。”

沈泊安说:“好。”

“那待会儿见。”

“嗯。

电话挂掉,屋子里恢复寂静,清晨的阳光从阳台跳进来,客厅明亮了。

沈泊安又坐了一会,然后给宋宇打电话。电话响了三声才接通,宋宇声音懒懒,显然刚睡醒。

沈泊安说:“今天早上的会议你来主持吧,我晚点到。”

“啥?”那头宋宇惊得一跳,“你搞什么,怎么突然改变计划,我还在床上!”

“我有事处理。”

“大早上的有什么事?学校还没开学,你总不会要上课吧。”

沈泊安站起身,边往卫生间走边说:“姜醒不见了。”

通完电话,沈泊安给江沁宁发了条短信:咖啡别买了,我上午不在。

江沁宁已经买好了咖啡,刚坐下来,好友小叶就把包递给她,说:“你手机响了一下,好像是短信声。”

“哦,你帮我拿一下。”

小叶接过咖啡,江沁宁从包里取出手机,看完短信皱了皱眉。

小叶问:“怎么了?”

江沁宁摇摇头,收好手机,说:“小叶,这咖啡给你喝了。”

“咋了?”小叶坏笑一声,揶揄道,“为什么给我,不是给你家沈老师买的么?”

江沁宁脸一红,抬肘撞了她一下,“胡说什么?沈老师就沈老师,什么我家的。”

小叶笑得更大声:“在我面前你就别装了,反正很快不就是你家的了。”说着凑近了,在江沁宁耳边小声说,“你看沈老师好宠你啊,你推荐一下,我就能进风凌了,否则就我这小破二本烂学校,哪进得了这样的律所。”

江沁宁没法,瞪她一眼:“我求你别挂在嘴边了,在律所也少说话,真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走后门进来的嘛。”

“好了好了,我知道啦。”小叶挑挑眉,忽然又问,“诶,沁宁,沈老师到底什么时候离婚啊,你上次不是说快了吗?”

江沁宁脸一僵,面色不大好,沉默了两秒后说:“我们没谈过这事了,他不说,我也不好问,我感觉他好像很矛盾,不知是不是不忍心开口。”顿了下,又说,“其实他们俩的事我到现在也不太清楚,听说他们当年弄得很复杂,姜醒好像跟家里闹翻了。”

小叶一惊:“这么说,沈老师对她还有感情吗,看来你那个小师母很难缠啊。”

江沁宁皱着眉,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小叶摇摇头,说:“我看沈老师这个人大概有些心软,他可能不喜欢你那小师母了,但是呢,也不忍心就这么不要人家,我估计你那小师母肯定在背地里使了些手段。”

江沁宁愣了愣:“她能使什么手段啊?她也没有多喜欢沈老师,一年都在外头,根本就没怎么照顾沈老师。”

“那你说,他们为什么还不离婚呢?”

江沁宁惆怅:“我也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还要拖着。”

小叶眼睛一转,有了计算。她拍拍江沁宁,示意她靠近。

“我看你小师母肯定有所图谋,她不图人,那肯定图别的,沁宁,我提醒你啊,对你家沈老师离婚这事儿,你必须得聪明点儿,还得清醒。”

江沁宁疑惑:“怎么说?”

“你想啊,沈老师什么身份,说难听的,他现在跟你这就是婚外情啊。”

“你说什么呢?”江沁宁板起脸,“沈老师跟她早就没有感情了,这一整年他们甚至都没怎么在一起住,我不是跟你说过情况吗,别看他们还没离婚,其实早就是个空壳子在那了。”末了,强调一句,“我说过,我不是小三。”

“是是是,我明白,你激动什么。”小叶说,“我重点不在这里,我是为你考虑,我知情,但别人呢,咱们律所所有人都清楚吗,人言可畏你也懂,所以这事得好好处理,弄不好,不只沈老师身败名裂,你的名声也要坏了。”

见江沁宁脸色沉重了,小叶又继续分析,“这还不算,咱是学法律的,还有一点最重要,你别忘了,要是你那小师母死活不愿协议离婚,闹到法庭上对你们可不好了,他们这事沈老师是过错方吧,到时候分财产很吃亏的,我觉得你小师母八成是在算计沈老师财产呢,你得想想办法。”

江沁宁的脸一寸一寸垮下去。

小叶叹了口气,拍拍她的手:“沁宁,你别太傻,这年头不是有情饮水饱,你得为自己考虑,万一沈老师一直狠不了心,一直这么拖着,你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呀?”江沁宁眼睛红了,“他们离婚的事,我能做什么,沈老师压力已经很大,我还能逼他么。”

小叶说:“他这边没法弄,你就换一边啊。”

江沁宁一愣:“什么意思啊。”

“还不懂么,从他老婆那边找找机会啊,要么你够霸气,跟他老婆正面交锋,让她甘拜下风,主动退出,让她自己提离婚呗。”

“这我不行。”江沁宁连连摇头,“我哪做得了这个。”

“我也知道你做不了,所以就不能来明的嘛。”小叶也不卖关子了,一股脑全教给她,“我就不信你那个小师母有多清白,她这一年到头不着家,又跟老公过成了这样子,你想她会不会早就在外面有点什么了。”

江沁宁睁大眼睛,怔了怔说:“不会吧。”

“非常有可能。”小叶眨眨眼,“也不用那么明确,有点蛛丝马迹你就可以用上,就看你怎么用了。”

江沁宁张了张嘴,仍然有些晕乎。

小叶一拍胸脯,“放心,我会帮你的。”

江沁宁看着她,心里涌出丝希望,但又有些慌乱不堪。

这一整天,江沁宁都没见到沈泊安。他只说上午不在律所,没想到一整天都没来。

下班时,江沁宁打电话过去,响了很多声都没有人接。

律所人走光了,小叶做好杂务过来找她:“要不要一起吃饭?”

江沁宁说:“不吃了,我回学校去。”

“好吧。”小叶拍拍她,若有所指地说,“别担心,大事要慢慢做。”

江沁宁回了学校。对外出租的那栋宿舍在西边,路上经过西操,遇到从食堂吃饭回来的陈恕。

“江师姐。”陈恕停下自行车,站在路边同她打招呼。

江沁宁笑了笑,“陈恕啊,你吃完饭了?”

“嗯。”

“哦,我正要去吃,对了,你还管着档案室的钥匙么?”

“对。”

江沁宁:“那就好,我明天要去复印点资料,到时来找你拿钥匙。”

“好,我下午都在学校。”

江沁宁想了想又问:“陈恕,你还在那个出版社做兼职吗?”

“嗯,我上午都在那边干活。”

江沁宁说:“那边待遇太低了,挺坑的,你把这个暑假做完就别去了吧。”

陈恕点点头:“廖师兄给我介绍了两个新兼职,开学我就不做这个了。”

“那就好。”江沁宁说,“沈老师挺欣赏你的,等你今年再学一年专业课,我再跟沈老师推荐一下,看看能不能让你到律所来做事,毕竟这边报酬挺好的,还能学到东西,你说呢?”

陈恕立刻道谢。

江沁宁笑了笑,冲他摆摆手:“走了。”

走了几步,听见陈恕的喊声。

江沁宁回过身,见陈恕把自行车停稳,人跑过来。

“怎么了?”

“师姐,”陈恕说,“请问你知不知道沈老师家的住址?

江沁宁微微一愣:“你有什么事要找沈老师么?”

陈恕一顿,竟不知该怎么说。难道要说他不是去找沈老师,而是要找师母还手机吗,可是又要怎么解释师母的手机在他这里?

想来想去,陈恕艰难地撒了个谎:“教师节班里要给所有任课老师送礼物,但今年开学晚,老师们都不在学校,所以我们先统计下老师的住址,到时可能要分头送过去。

江沁宁惊讶:“还有大半个月呢,你们这么早就准备啦,可真有心。”

“……就私下讨论了一下。”

“好吧,等下我发你手机上。”

姜醒在外面待了两天才回家。她是晚上回去的,进门没多久,沈泊安就回来了。

姜醒从卫生间出来,就见沈泊安站在门口。

四目相对,谁也没有说话。

姜醒回过神,拿着毛巾往房间走,沈泊安跟着走进去。

“你去哪儿了?”

“没去哪。”姜醒拿出背包收拾东西。

“你两天没回来。”沈泊安说。

“所以呢?”姜醒继续忙着,连头都没回。

“姜醒。”沈泊安突然走过来,捉住她的手。

姜醒猛地推开他,走到抽屉边摸出一袋袜子塞回包里,把包甩到背上,人往外走。

沈泊安没料到她这个反应,愣了一下才追过去。

他挡在门口。

“这是干什么?”他的脸冷了,“姜醒,你到底在干什么?”

“我干什么了?”姜醒突然笑了,“泊安,我什么都没干。”

沈泊安脸若冰霜。

姜醒说:“你呢,泊安,你干什么了?”

沈泊安不说话。

姜醒舔了舔嘴唇,又笑:“我要走了,麻烦你让个路。”

沈泊安眸光一颤。

他唇瓣抿得极紧,似在忍耐什么。气氛僵得可怕,隔了两秒,他终于开口。

“走去哪?”他说,“你走去哪?”

姜醒没回答,只说:“你让开吧,别挡着了。”

沈泊安一动不动。

他们都看着对方,视线明明是缠在一起的,眼睛却冷得没有温度。

姜醒抬起下颌,脸微微仰着:“泊安,我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这样一点意思都没有。”

“你要什么意思?”沈泊安仿佛无动于衷,“你闹什么?”

姜醒轻笑一声:“你不就是在等着我闹么。”停了一下,“可我什么都没有做啊,为什么要我来开这个口呢。”

姜醒往前走了一句,靠他更近。她说:“你来说,别指望我。”

你来说,你不爱我了,你爱上了别人。

你来说,姜醒,我们分开。

我从没放弃,而你已经坚持不了。

那么,你至少得承认呀。

晚上八点,天已经黑透了。

姜醒背着包从楼上跑下,一路跑出单元门,沿着卵石道跑出小区。

她在大门外停下,弓着腰喘气,好一会才缓过呼吸。她直起身,回头看看小区,急跳的心慢慢静下。

她转身走上宽阔的马路。

树荫笼罩的人行道上突然走出一个身影。

姜醒走了几十米才听到后头声音。

“师母……”

微凉的夏夜,男孩单薄的嗓音裹在风里。

姜醒惊讶地回头,陈恕拎着书包站在路灯下,高高的个子,比同龄人更清瘦,像棵俊秀的长竹。

“你……”

姜醒话还说出口,陈恕突然走过来,张口就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喊你什么……”

他没把话说完,但姜醒听明白了。

上次她对他吼过,让他不要再喊她师母。

那天是她失控了,整晚都在崩溃的边缘,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没有太深的印象了。

姜醒理理思绪,问陈恕:“你怎么在这里?找我么?”

陈恕嗯了一声,低头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摸出姜醒的手机递给她。

“开不了机了。”他说。

姜醒看清手机愣了一下,隔了一秒才接过来看了看,这时听到陈恕说:“应该可以修的。”

姜醒试了试,真的开不了机了,她摸了摸,感觉机身都摔瘪了一块。

“我也没用多大力啊。”她嘟囔着。

陈恕也看着那手机,说:“掉了点瓷,不影响使用的。”

姜醒没应声,抬头问他:“你怎么找到这里的?该不会是找你们沈老师要了地址吧?”

“不是。”陈恕摇头,“我问江师姐的。”

“江师姐?”姜醒怔了一下,立刻就知道这个江师姐是谁了。她抿了抿嘴,又低下头,再抬起来时似笑非笑地问,“你跟这个师姐关系很好哦。”

陈恕不明所以,有些诧异地看着她。

姜醒轻哼了一声,却别开脸不再说了。

陈恕摸不着头脑,刚想开口,姜醒却又突然转回去问他:“你来多久了,上去敲过门了?”

“没有。”陈恕摇头。他当然不会去敲门,万一是沈老师开的门,他还不知道说什么好呢。

其实他来过好几趟,昨天跟今天都来过,每次都在外面等一会,只是一直到现在才看到姜醒出现。

姜醒看了他一会,不用他说,也就猜到了。她没再问,手指摩挲着手机,突然说:“摔成这样,能修好吗?”

陈恕说:“应该能的。”

“那你知道哪里能修吗?”

陈恕想了想,说:“我知道一个地方,我认识那里的师傅。”

姜醒:“你能不能带我去?”

“好。”陈恕指指前面,“得坐车去,那里有公交站,302可以直达的,我们……”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突然想到她或许不习惯坐公交车的。

姜醒却接了话:“那走吧,过去等车。”

302路公交不好等,他们站了快十分钟才等到一班,还好车上人不多,空位不少。

姜醒坐在靠窗的位置,陈恕坐在她旁边。他把书包放在腿上,姜醒又看到绑成结的书包带,和上次在火车上一样。

“这带子是断了吗?”姜醒指了指。

陈恕低头看了一眼,点头:“嗯。”

姜醒仔细看了两眼,说:“这个可以缝起来。”

陈恕:“这样也能用。”

“缝起来会好看一点。”姜醒很认真地看着他。

陈恕哦了一声,不知道怎么接话了。他其实想说好不好看没那么重要,能用就行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她是好心提醒他。

姜醒见他没有回应,也就不再说了。

车一站一站停,坐到最后,车上已经没几个人了,姜醒问:“还有多久啊?”

“还有两站路。”

两站路,六七分钟,很快就到了。

陈恕带姜醒过马路,走进一条巷子,前头有家亮着灯的小店,门口竖一块牌子:“维修手机、电脑……”

姜醒进去一看,觉得这家店可真够小的,老板似乎也很节约,只有房顶上一盏小小日光灯,屋里不太亮。

陈恕过去跟老板说话。

“你看看能不能修,就是摔了一下,现在开不了机了。”说完回头看姜醒,示意她过去。

姜醒走上前把手机递给他,店老板看了两眼说:“你们等会儿。”然后指着塑料凳子说,“在那坐会儿吧。”

陈恕也说:“坐着等吧。”

姜醒跟着他走过去,两人一人坐了一张凳子,都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小巷。

过了一会,陈恕转头看看姜醒,见她盯着外面,好像在发呆。

灯光昏暗,她的脸却还是很白,是那种没什么血色的白。

他突然发觉,她好像比两天前更瘦了。

姜醒似乎有所感觉,转过脸来:“怎么了?”

陈恕摇摇头:“没什么。”

姜醒有点疑惑地看着他:“你看着我干什么?”

陈恕想了想,问:“你生病了吗?”

姜醒一愣,“没有啊。”

“脸色不好。”

“我一直这样。”

“哦。”陈恕转回了头,视线也望向外面。

姜醒也不再说话了。

过了七八分钟,老板喊他们:“好啦。”

姜醒回过神,陈恕站起身往柜台走。

他接过手机转身递给姜醒,“你检查看看。”

姜醒检查了一下,觉得没什么问题,抬头问老板:“多少钱?”

“给你打个折,一百四。”

“好,你等等。”姜醒说着要去拿钱,这时陈恕说:“老板,还是贵了,我带好几个人来照顾你生意了,这次再便宜点吧,一百行吗。”

老板摆手:“说笑啊,一百哪行啊,我这小生意也要养家糊口的啊,你给一百二吧,不能再便宜了。”

“行。”姜醒给了钱,对陈恕笑笑,“走吧。”

老板在后面喊:“以后再来啊。”

走出小巷子,眼前宽阔了,路灯照过来,姜醒看着前面陈恕高高的背影,想起他刚刚砍价的样子,摇头笑了。

走到公交站边,陈恕问:“你去哪里?”

“什么?”

“你不回家么?”

姜醒一愣,随即摇头:“不回去了。”顿了下,“你要回学校是吧?”

“嗯。”

“那你回去吧。”姜醒看了下时间,已经九点半了。

她说,“今天麻烦你了,谢谢啊。”

陈恕看了下公交站牌:“那你去哪里?我帮你看看坐哪趟车。”

“啊?去哪里……”姜醒有点懵,走到站牌边仔细看了看,没法确定一个目的地。见她茫然地站在那,陈恕有点明白了。

“……你是不是没地方去?”

姜醒低了低头:“也不是”。

陈恕想问她为什么不回家,但又有顾忌。

这时一辆公交车来了,姜醒一看,105路。

她指指车尾:“我就坐这个吧。”说完,几步走到前门,上了车。

她丢完硬币,找到座位,就见陈恕也从前门上了车,他刷了卡走过来,在她身边空位坐下。

“你……”姜醒张了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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